而他多了一句嘴,将接庶女回府之事告于妻子,招来了她的杀身之祸。
还是那样一个,残忍至极,堪比修罗地狱,十八层酷刑更甚的死法。
哪怕自己在官场游刃有余,可如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他行了两步,双膝一软,再次跌坐于地。
无奈,他只能倚靠在墙壁上,听着窗外风声呼啸,如泣如诉,呜咽幽鸣。
因阴雨连绵,房内潮气甚重,被褥几乎还能溢出昨日暴雨时的水渍。
他为官二十哉,又是三代清流,家中不说富丽堂皇,也是仙山琼阁,飞檐灼金。
怎会还有如此残破不堪的院子呢?
她们不知陆温为假,只以为是硬生生扛过了诸人欺凌,刚进府不过三日,又要以名声相挟,以清名相逼,要他处置了她。
和十年前自导自演的阴诡算计,简直如出一辙。
这就是与他相敬如宾二十年的妻!这就是他宠爱了二十年的女儿!
他鼻中一酸,竟是潸然泪下,悔恨不已。
陆温这边,却是披了一件斗篷,急匆匆出了府。
清风袭袭,夜色幽幽,陆温快步踏入一处巷角,隐了身形,见旁侧一老一少相扶相携,低声道:
“事情已经办好了。”
说罢,她从袖中掏出几只金锭:“出了临松,向北去,莫要向南。”
莺儿低声道:“那姑娘怎么办?”
陆温平静道:“他有几个胆子敢杀我。”
张氏眼中含泪,伏地一跪,嗓音嘶哑:
“多谢姑娘,为我儿伸冤。”
陆温摇了摇头:“此事终究是内宅阴私,待陆大人反应过来,思及家中突然丢了个姨娘,说不定天南地北,也要寻你回去。”
“夫人还是向北走,去苍梧,苍梧黄沙漫天,四季冷寒长夜,山路难攀,地形曲折,容易躲藏些。”
莺儿含泪:“就听姑娘的。”
张氏俯下身子,忍不住再次一拜:
“姑娘的大恩大德,民妇……民妇无以为报,只是不知道姑娘,为何要帮我?”
陆温闻听此言,鼻尖一涩,亦忍不住落了泪,躬身搀扶起张氏:
“若我能早半个时辰赶到青峰山,就……能救下她的性命了。”
她还记得那一日的场景。
那是道观前堂,诸天仙神刻于石壁,神佛之塑像,足有三丈之高,金漆涂饰,摆于香案之上,巍然俯瞰人间众生相。
而神佛之下,是血流成河,是万箭穿心,是血液与混乱交织,碎肉与粘液相交。
她只看了一眼,只觉浑身颤颤,双足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