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各自举着手中的罗伞,在雨幕下开成一朵朵伞花,然而四面漏风,身下积雨,福子气息愈发微弱。
男人充耳不闻,推开虎子,修长的两指已然探上她的脉搏。
男人开口,嗓音嘶哑的厉害,却带着冷沁的雪意:
“我只问你,救,还是不救。”
“公子……”
虎子喉间颤颤,消瘦的肩膀不停的颤栗着,嘴唇也在颤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要她如何选?
光天化日之下,她的女儿,因为生产,被男人看去了身子,福儿还不到十四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乡野,要么是自己生产,要么求助药婆,稳婆,从未有过男子,为女子接生之说。
她无助的淌下眼泪,指甲几乎扣入掌心,溢出丝丝殷红血迹。
“救……”
他闻声,迅速将自己的玄狐斗篷解下,盖至妇人身上,将人打横抱起。
“她已然失温,先寻一处空房,四角燃起木炭,回温才有一线生机。”
那男子话音方落,只两步之遥的马车内,有人目光微闪,掀起幕帘,露出一张漂亮的不像话,面色却极为苍白的面容。
“此处宽敞,足以先生施救。”
苏宛不自觉皱了皱眉头:“不可,万一……”
那人摇摇头,打断了他:“无妨。”
苏宛无奈摇头,不知按了个什么机关,那马车侧翼,放下一块倾斜木板,坡度并不高,又十分长,像是一截坡梯。
马车中的那人,推动着木轮座椅,下了马车。
玄衣男子抱着福子,少年提着药箱,紧跟而至,经过陆衍时,男人道了谢:
“多谢。”
雨,依旧绵绵不绝,风亦愈发大了。
车厢内的空间十分阔大,厢壁处置了一方软榻,以晴山缎面针织蝴蝶双绣为褥,以月白色鹅绒织云锦为衾,布置清雅,洁净无尘。
左侧放了两顶琉璃翠珐琅炭炉,一只炭炉里头,烧着温暖的炭火,车厢内温暖如春,另一只,则是只香炉,幽幽袅袅的散发着安静清幽的味道。
右侧,则放了一张书架,兵书、医术、各类奇技淫巧,将书架塞得满满的。
少年出自乡野,同进先生一齐入了马车,竟一时看的怔了,男人却是目不直视,将晕倒的妇人放在软榻上,开始为她行针。
细雨如丝,雨珠滴答而下,人声鼎沸如潮。
马车那人身子孱弱,尤其受不得风,里头是一件广袖碧衣,披风是以雪狐绒而制,温暖厚实,头上也戴了一顶雪皮毡帽。
虽说已入寒冬,灵台却比临松暖和得多,众人也只棉衣棉袍罢了,见他如此穿着,实在觉得滑稽。
好在那人又一张苍白而无暇的面容,有一双深邃似烟云秋波的眼睛。
中和下来,倒也有些烟云折柳的意味。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和,很柔软,就好似低声自语。
“阿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