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绒回过神,当即垂首俯身,道:“晴山先生,显郎遇害,小女却求告无门,如今只得盼望晴山先生能为显郎讨回公道。”
他身上的布袋子浸满鲜血,里头的小罐子滚落出来,那是他女儿的骨灰。
商绒抿起唇,与他一同踏上石阶。
屋中燃着炭盆,其中煨着一只小罐,罐中有水,煮着几片橘皮,令室内少了些炭火的干燥味道,多添了几分湿润的橘皮香。
所以眼下能解梦石与于娘子夫妇危局的,便只有岑照。
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时辰,商绒吃了两个包子,便在屏风后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裙,脚上绣着灿烂芙蕖的绣鞋也换作一双没有任何纹饰的布鞋。
“吃吗?”
前两年田明芳的父亲去世时,与张家约定好要在今年让儿女完婚,半个多月前,张显与田明芳二人一同来到蜀青城。
商绒当然是要吃的。
商绒一见他,脑中便倏忽想起六年前的某个秋夜,那是她自入宫后唯一一次回到荣王府。
谁教她这么叫的?
显郎。
他此时也已借面具遮掩了几分容貌,暗淡天光映于伞内,他瞧了一眼来迎他们进门的岑府家仆,又低眼来看她,“走吧。”
他能劫容州的牢狱,是因本就有知州祁玉松从中配合,但蜀青城的牢狱便没那么好去了,何况他如今在蜀青还有些事情没做,暂时还不想招惹官府。
不少人七嘴八舌的谈论着,商绒的半张脸隐在兜帽底下,直到折竹牵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明芳姑娘?”
折竹一手撑着下巴打量她,“从岑府出来,我再给你买别的。”
商绒吓得醒来,却在一片朦胧光线里,看见少年已换了一身月白衣袍,他的发髻梳得严整,其中一根银簪熠熠生辉,看起来极有书卷气。
他问。
跳河了?
“你们找张显家做什么?”放牛归来的老翁打量着面前这一对少年少女,“他家出事了,张显死了,他娘去了一趟蜀青城回来,下午就跳河了。”
商绒如今便是要扮作田明芳,入岑府见岑照。
而今,张显已死,但田明芳却下落不明。
顺着老翁的指引,商绒与折竹才到张显家门口,就瞧见那窄小的院门里里外外都是人,人群的缝隙里隐约透出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身形,他躬着脊背,一声不吭地盯着那具盖了白布的尸体看。
穿过宽阔雅致的庭院,檐下雨声淅沥,商绒才至厅堂便看见那坐在太师椅上,发髻灰白,一身花青袍的老者。
悄然相近,融作一团。
隔着一道门,她听见里头一道哽咽隐忍的声音,咬牙切齿般,浸满失望,“臣看您这一身骨头,是全折了……”
包子才咬了一口,他就抬起眼睛来对上她的目光。
庭内烟雨蒙蒙,折竹才将沾满雨水的纸伞交给一旁的女婢,乍听她这样一番话,他不由在槛外侧过脸来看她。
“多可惜啊,张家小郎已过了院试,是实打实的秀才,他连冶山书院那样的地方都能进得去,往后指定能做官的……“”
随即那道门开,走出来的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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