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姬见向氏似有些神志不清,心生怜意,“向媵人这是病了,你等还不扶她进去歇息!”
不料,向氏见女裳要扶着她转身,顿时发作了,甩开女裳的手,“我要去寻我儿,他在哭,他在哭呢……”
莒姬皱了皱眉,正要令人扶向氏进去,她身边的女葵却是积年知事的女御,心中一动,想起一事来,忙道:“夫人,或可一试。”
莒姬不解,问:“如何试?”
女葵道:“奴听闻,母子连心,或冥冥之中,向媵人当真能够感应到小公主的所在,也未可知。”
莒姬一惊,不由得双手合十祷告道:“太一保佑,司命保佑,说不得也只好试试了。”
向氏却已经深一脚浅一脚,双目茫然而神情坚定地向外走去了。
莒姬一边令人去回禀楚王,一边指挥人再去寻找,自己令侍女扶着向氏,随向氏所引方向而去。
那向氏若痴若疯,既不辨道路,也不分东西,只管横冲直撞地向前冲,幸得扶着她的两个侍女还算机灵,见她直往花树中、廊柱上撞,或险些绊到栏槛、台阶等,都是忙拉住她绕过险路。
向氏一口气直冲到御河边一处僻静的河岸,众人已经看到此情景,却倒吸了一口凉气,更有侍女止不住惊叫起来。
那御河十余里,有暗渠可通往宫外,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映得满池荷花、田田荷叶均是一片金光,更有幽幽莲香传来,若是于此时临河赏景,自是良辰美景。
但此时众人的心情,却如坠深渊。只见那御河边扔着一只原本用来提膳食的提篮,此时盖子打开,提篮倾倒,露出半团婴儿的襁褓来。
女葵上前一步,将提篮拎起,一抖那襁褓,却是空的。又见一道水渍延伸到河中,那河边却是荷叶水草纠缠,缓缓地向下游流去。
看着地上的水渍,显见是有人用提篮将婴儿盗走,走到这御河僻静之处,将婴儿抛入水中,随手将提篮襁褓弃于此间。
莒姬颤声道:“来人,去查女桑的下落,必是此贱奴行凶!”
向氏却怔怔地站在河边,并不去看那提篮和襁褓,仿佛小动物般,左右倾听着。
莒姬见她这般痴傻的样子,心中怜悯,温言道:“妹妹,天快黑了,你身子不好,随我回去吧!”她这边伸手去拉向氏,不料向氏却忽然用力甩开她的手,她提防不及,一个踉跄,女葵连忙扶住了。向氏却不管不顾,又将女裳扶着她的手甩开,一脚高一脚低地向着河面奔了过去。莒姬吓得忙叫道:“快拉住她,休叫她跌进河里去!”
女裳连忙跑上前欲拉住向氏,不料向氏走到河边,半只脚都要陷入河泥里了,却没有继续走下去,而是转身,沿着河岸向着下游走去。
莒姬想起女葵刚才说的“母子连心”,心中暗忖,莫不是当真母女连心?向氏这般难道会找着小公主不成?当下喝止了女裳,只道:“女裳,你且由着向媵人自己走,只扶着她休叫她跌到河里去了。”
向氏一路跌跌撞撞,似茫然又似有目标地走着。莒姬带着侍女,紧紧相随。
这河岸边并不是皆有空地可行走,有水草遍布,荆棘缠绕,有些地方更得跳下去涉水而过。便是女裳再三小心搀扶,向氏在河边踩着河泥,也跌了好几次,幸得侍女们扶起。向氏却恍若未觉疼痛,跌倒了被扶起来也不曾有过半分犹豫,径直一脚水一脚泥地往前走去。莒姬跟在身后,也只得跳下去涉水而过。
此时天色渐暗,远处灯烛次第亮起。此时尚无灯笼之物,夜间行路,只以火把取亮。这时满宫都已经惊起,连楚王商也大怒,退朝之后亲自派人去寻。御园人影憧憧,皆是举着火把寻找之人。
向氏一行人却出来得匆忙,莒姬虽然吩咐了侍女回报,却一时不得照明之物,幸而今日乃是月圆之夜,月色格外皎洁,照得河面倒是清晰可辨。
一行人走得越来越偏僻,河边泥滑,向氏又摔了一跤,她本已体虚之至,这一跤摔倒,竟已不能自己站起。女裳使尽了力气却拉不动她,女葵连忙上前帮忙。此时莫说向氏,连莒姬也走得狼狈无比,双脚发软,只倚着侍女喘息未定,待要说:“罢了……”忽然间,向氏“嘘”了一声,莒姬一怔,不禁也静了下来。就在此时,蓦地下游处隐隐传来一声婴啼。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倾耳细听,那声婴啼却又没有了。众人面面相觑,只疑心是自己关心过度幻听了。
莒姬颤声问:“方才,是不是听到小儿啼哭之声?”
女葵连忙点头,“是,奴也听到了。”
莒姬大喜,抓住向氏的手摇了一摇,“妹妹,你听到了吗,孩子在哭。”
向氏颤声道:“是,他在哭,他在叫我,他肚子饿了在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