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为此,或许秦王对郑姬对扶苏也不会吝啬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他当时不愿迎娶郑姬,只肯纳做夫人,如今也一样坚决不立她为王后。
楚姬也一样,华阳太后为给楚国公主开路,先挑了几个宗室女子送过来。
对此,秦王展示了他与父王完全不同的流氓一面。
庄襄王对两位母亲执意牵线的姻缘十分审慎,一是不愿伤人姑娘,二是惦念发妻。在发妻和长子生死不明的五六年里,他只纳了一位侧夫人,生下成蛟以保住太子之位。
而这位秦王,自郑姬以后,送上门的女人那是不睡白不睡,睡了就要地位免谈,要死要活?一哭二闹?冷宫很宽敞,你们自己看着办!
女人的眼泪对秦王毫无作用,父王在两位母亲和两位妻子中间为难,他绝不!
不想被女人为难,那就为难女人,他坚持要立琰,三位太后急红了眼。
王太后:“她生得好,我也喜欢,可就是怯微微的,跟风吹着灯心草一样。”
夏太后:“你想一想,诸侯会盟,你带个蔫秧子不得被人家笑话死啊?!”
华阳太后:“后宫之主,后宫主心骨!秉性怯懦,难当大任!”
……
立后之谈不欢而散,辞别华阳宫时已经日落,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母亲追上来安慰:“政儿,你喜欢谁就是谁,别管她们胡说。”
这就是他母亲,她可爱在这里,可恨也在这里:只凭一己欢心,全然不顾轻重。
她私通吕不韦是因为她想爱,她宠幸嫪毐是因为她想要,她从来,从来就没考虑过儿子的感受。
今日,她想起儿子了,她替儿子疼,替儿子痛,为儿子着想了,秦王差点就感动了。
荡漾在心头的亲情很快就被排山倒海的失望所淹没。
不是母亲心疼他,而是母亲的新宠不甘心伺候女人,想要成就一番事业。
“自从他接掌雍城宫防以后,大郑宫就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能管好雍城三十六所别宫,自然也能管好一座城,我想着让他来给你分点忧。你不能事事都靠吕不韦啊,咱们得有自己的人!”
“前朝的事儿子无能为力,母亲还是去跟相邦说吧。”
“你不能总是这样,你十三岁的时候不懂事可以,你二十岁了不能还这么窝囊啊!”
“二十岁窝囊怎么了?”秦王笑:“母亲三十七岁不也一样糊涂吗?!”
“我糊涂?我大老远从雍城回来跟你说点掏心窝子话,你说我糊涂?我以前是糊涂,把你交给吕不韦就不管了,现在我明白过来了,吕不韦是借你的名弄权啊!儿啊,娘不能让你被他利用啊!”
“这话是母亲宫中那位……那位内侍嫪毐说的吧。”
“是啊,要不是他,我现在还感激吕不韦的大恩大德呢!”
秦王心痛,母亲不仅好男色,还好愚蠢。
他不想与母亲多纠缠甩袖要走,母亲再度拦住:“这件事你管不了,阿奴你总该管吧!”
秦王不想再见母亲,也一并不想见母亲身边的人,哪怕那个女孩已经生下了他的孩子。
“我就不信你对阿奴就没一点情意?你们小时候多好!”
“她为你死过多少回?!你不管她,也不管你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站住!”
“你站住!”
母亲的呼唤没有停住儿子的步,儿子大步流星消失在竹道深处。
侍女猗竹抱着清河公主在竹下散凉,见得秦王便欠身行礼唤了一声“王上”。
怀里的小东西见得他,卯足吃奶的劲蹦出响亮一声喊。
“皇——”
“父王”二字拖成一个“皇”,不过无碍,只须知她到人间唤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他抱过来用胡茬扎她,她也不躲就用胖乎乎的胳膊抱着那青茬脸一顿乱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