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张溥过来说是来拿那六万两银子,支给他吗?”
这数目已经是颇为的吓人,李孟坐在那里也很不自在,他倒是没有想自己那五万两银子,而今看,这投资实在是值得,不提也罢。刘太监把拿起的酒杯又是放下,稍一沉吟就开口说道:
“支给他,但要写个条子,等下拿过来给咱家。”
刘迁连忙躬身答应了,转身走了出去,刘太监举起手中的精瓷酒盅致意,李孟连忙双手的端起应对,算是开始了私宴。
李孟虽说不问,可刘太监自己却谈起了方才那六万两银子,言语间颇为的不屑,耻笑着说道:
“老温在台上挡着下面的路,东林这帮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眼下老温和曹化淳放对,江南江北东林这些在朝在野的,都是上下活动,准备扳倒温体仁,推周延儒入阁当首辅。”
老温,直到刘太监提到温体仁的全名,李孟才想到这人就是当朝的内阁大学士,首辅温体仁,曹化淳则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周延儒不知道是做什么,不过这些人的名字在邸报和塘报上都是经常出现。
“温体仁号称是孤臣,不结党,在京师的谁不知道他是浙党的首领,凡是杭嘉湖出身的,都能得到重用,东林党自表忠心为国,这张溥上下活动,跟咱家,跟阮大铖借银子,就是要扳倒温体仁,好让他们南直隶的人上去,苏松常的士人本就是富裕,做官的瘾头怎么这么大,从天启年到现在,折腾的没完没了。”
太监的口气之中颇多鄙弃之意,李孟就当听个笑话来说了,李孟可不知道这张溥眼下虽然是个举人,却是赫赫有名的“复社”创始人,东林党的魁首之一,被南直隶的读书人称之为“天王”“有宰执天下之才”,端得是民间一等一的名士清要。
这些人在民间的声望有若神明,是读书人心中的偶像人物,不过在这刘太监的眼中,身在高位,在中枢也是有些时候,自然对这些所谓的“名士重臣”有些独到的看法和意见。
刘福来说的这些内容,其实就和现代时候大家爱谈政治八卦一个性质,升斗小民谈起来皇帝如何宰相如何,无不唾沫横飞,兴致勃勃。刘太监所说的也是差不多的事情,只是真实性却高了许多。
李孟却是心中有事,站起来赔罪说道:
“伯父,跟着小侄的手下还在军营里面,想去看看他们有没有被安顿下来。”
听到李孟的说话,刘太监哑然失笑,开口说道:
“坐下坐下,你的人我岂能慢待,这几天在这军营里面,他们也是有鱼有肉,你担心什么。”
李孟尴尬的笑笑,也坐在那里,双方又是聊了几句闲话,那刘太监却感慨的笑道:
“先前消息,说是你一千多人的兵马和贼人对战,居然是砍了几百个脑袋,差不多全部的俘虏,这等的战例,在司礼监当真是闻所未闻,把咱家吓了一跳
,后来有人打听,说是真的,却又把咱家惊到,心想你在胶州,纵然豪强,可拿来的几万兵……。啧啧,也不知这兵如何练得。”
对于这番话李孟却一直难以理解,心想不过是有组织的士兵对无组织的匪徒,不管是训练,还是装备,甚至是战场纪律和后勤支援,双方差别的何止道里计,那样的战果还暴露了自己训练和战术上的不足,要不然战果还要大。
为什么自己觉得不满,需要检讨的战果,周围的人会如此的惊骇呢,虽说朝廷的邸报塘报上,往往有几万军剿灭乱民,斩首几百称大捷的事例,李孟至今对这些战报存疑,不是怀疑虚报,而是觉得这个时代的战场统计未必做的精确,肯定有很多没有算上的。
但今日刘太监的话语却给李孟极大的触动,南京镇守太监,所接触的军事相关,应该是整个大明最核心机要的东西,也不会有太多能隐瞒他的情报和事件。可刘福来依旧是很诚恳的述说自己的惊讶。
那这大明末世的兵马到底颓败到了一种什么程度,居然会有这种违背常理,匪夷所思的“惊讶”“不相信”出现。
刘太监心中确实是有些高兴,也许是觉得有这么个没有利益冲突的半恩人半亲戚在这里,可以说话随便一点,结果酒也就多喝了几杯,更是絮叨起来。
李孟坐在那里,一点也没有没有听进去,脑中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回荡,变得越来越响:
“也许不该自保,或许我也能去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