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花瓣映着洁白的落雪,释放着最后的美丽,魅惑妖冶。似在哀伤着那逝去的一缕芳魂,更像是昭示着即将来临的惨祸……齐国都城,银装素裹,无论是华丽的庄院,还是破旧的茅居,此时都被飞雪笼罩,白茫茫,静悄悄。全无往日的繁华,死寂一片。似乎连鸡犬都被扼住了喉咙,只是偶尔发出几声呜咽,孤单地回荡在迷蒙的空气里。
原本人来客往的商家,在一阵惊惶的喊叫后,立刻铺门紧闭,妄图用不堪一击的木板,阻隔即将来临的轩然大波。
街角的乞丐,顾不得破碗里的铜板,颤抖着钻在一个石狮子后面。像鸵鸟一样将头埋在阴影里,只留下后背上千疮百孔的棉袄,任由飞雪在上面撕扯。
远处,隐约出现了几队人马,披盔戴甲,杀气腾腾。
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行进速度极快。不多时,已经行至近前。装束披挂渐渐清晰。
这,竟然是京城守卫的兵将,七王叔直属的队伍!!
临街店铺中,一个四五岁的男童伏在门边,透过缝隙,惊恐而又好奇地看着这肃杀的景象。
突然,一个黑漆漆的物体砸在门上,发出重重的声响。原来是门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招牌,终于忍受不住这萧索的气氛,掉了下来。
男童吓了一跳,开口便欲叫喊。刚刚张开嘴巴,背后立刻伸出一只大手,紧紧捂住了还没出口的惊呼。
门外脚步摩擦积雪的声音终于远去,那个方向,是王宫吧?
确认门外再无声响,捂住男童的手掌这才渐渐松开。
"爹,你干吗呀?"男童转身撒娇,为什么突然捂住他的嘴,害他吓了一跳。
"旺儿,别闹。他爹,你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兵?"一个瘦小枯干的女人颤抖着问道,顺手拉过男童,搂在怀里。
"可能……要变天了……"男人压低声音,含糊道。
女人身子又是一个哆嗦,双臂紧了紧,喃喃自语:"这个天,怎么变都不相干,我只求咱们都能平平安安的。"男童抬眼,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爹娘。他们在说什么?怎么自己听不懂。
此刻,和男童一样,不知事态严重的,还有齐废王。
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张罗雅琪公主的嫁妆。按说这种事,不需要王上亲自过问,只要礼部列好单子,呈给王上增删就好。
可是,雅琪公主一则是齐废王最疼爱的妹妹,再则对于这次的联姻,齐废王确实心中有愧。
说好听的,是为了国家安危,雅琪公主尽了身为王族应尽的义务。
实际上,就是为了齐废王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不顾雅琪公主意愿,明知她痴爱着苍落尘,却依然逼她远嫁异国,将亲妹妹当成了一枚棋子。
所以,齐废王破例亲自操办婚事,也是为了弥补对雅琪公主的愧疚。至于苍落尘……齐废王眼睛一眯,杀机顿起。这个祸患留不得!
虽然苍落尘骁勇善战,为齐国立下赫赫战功,齐废王曾经也颇为依赖他,但是,齐废王心中,对苍落尘始终存有几分戒心。
俗话说功高盖主,手下将领有勇有谋虽然是好事,但是,那也需要更加睿智勇敢的王来掌管。
齐废王自认没有这份本事,所以对苍落尘手中兵权颇为忌惮。苍落尘倒是规矩得很,每次出征后,凯旋回京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兵部交了兵符。安排在苍落尘身边的探子,也未发现这位威名赫赫的将军有什么异动,所以,齐废王也就慢慢松了戒心,觉得已经将苍落尘握于股掌。
可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自从苍落尘放走阿房以后,齐废王就明白了,原来,这个看似忠诚的将军,从未将自己看在眼里,否则,断不敢忤逆王令,只为红颜。昔日的臂膀已成要命的毒瘤,必须尽早割除。
所以,从将苍落尘囚禁天牢的那刻起,齐废王已经动了杀念。只是因为苍落尘带兵多年,屡战屡胜,齐国将士对其视若神祗,誓死追随。若是贸然斩杀,军心必会大乱,难以掌控,因此齐废王才迟迟没有动手。
如今,两国联姻大局已定,齐国已有靠山。齐废王终于下了决心,准备等雅琪公主出嫁后,便寻个事端,杀了苍落尘!若有骚乱,也有韩国相助,平息镇压,易如反掌。
齐废王这里如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却不想宫外的世界早已地覆天翻。
"王上!王上!不好了!"凄厉的呼喊从殿外传来,齐废王眉头一皱,喝道:"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拉出去,斩……"话未说完,齐废王蓦然张大了嘴,后面的话消失无踪。
殿外连滚带爬进来一人,正是他派去监视雅琪公主之人,此刻,他早已面如土色,涕泪横流。
"雅……雅琪公主她……"
齐废王没有理会他,眼神直直落在他的身后。
太监们抬入的锦榻上,那抹鹅黄身影,单薄纤弱。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任性、生气勃勃,只见她浓密的睫毛仿佛沉睡的蝴蝶,安静地栖息在苍白的脸上,遮盖了那双曾经水润灵动的杏眼,小巧的鼻,微笑的唇,仿如沉浸在美梦之中。
只有唇边刺目的嫣红提醒着齐废王,他唯一的,最疼爱的妹妹,已经再也不会醒来了。他与韩国的同盟,也在瞬间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国事亲情双重打击,齐废王立刻陷入癫狂。
"苍落尘!寡人要杀了你!来人啊!!"齐废王眼眶欲裂,疯了似的咆哮。
声音未落,门外摔进一人,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