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趁现在尽量助他疗伤,忽觉他脑袋动了动,额头在我掌心轻轻一蹭,一如他小时候与我撒娇一样,我心尖一暖,随即又是一阵抽疼,我那么宝贝的陌溪,这是被哪个混账东西打成这样的啊……
他好似是冷了,又好似是做了什么恶梦,身体不停的颤抖着,我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陌溪别怕,陌溪别怕,三生在这儿。”
我一声声的安慰,连带着把累积不多的法力都渡到了他身上,显然这样让他好受了许多,他身体不再颤抖,呼吸也慢慢变得绵长起来。
我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忽闻牢门“咔”的一声,外面的寒气再次灌了进来。
这一次埋进地牢的人至少比先前多了两倍,且脚步坚定,踏步之声铿锵,听起来比方才那几人难对付多了。
我往墙角一缩,拿干草将自己裹了裹,心里还是觉得不保险,我这下再怎么隐藏自己的气息,怕是都逃不过人家点着火把仔仔细细的找吧,当下心中一急,脑中却猛地闪出了个主意。
我就地一缩脑袋,化了真身,变作一块石头匍匐于地。
其实遇见困境化真身这种事对一个已修了千年的灵物来说不大光彩,就像小孩学会了用两条腿走路之后便不会再爬着走路一样,这是一种生命的退化,但凡有点节气的灵物,大抵是不会变化得像我这么干脆的。
但在现实面前,节气什么的,自可适当的弯弯腰。
我没变成石头多久,一行人踏了过来,他们点着火把,照亮了整个地牢,为首一人不过十几岁年纪,一脸神色却极为老练沉凝,他穿着轻甲衣,稍稍一动,身上的铁皮甲片便哗哗作响,他目光冷冽的在牢中一转,最后落在趴于地面的陌溪身上,冷声问道:“方才,是何人说此地有恶鬼?”
没人答话。
站在队伍后面的那四人抖成了筛子。
“只将人架来关住也做不好。我禁卫军要你们何用。”男子声音冰冷,“给我斩了。”
此话一出,几人腿软跪下,大喊饶命,但却被其他士兵毫不留情的拖了出去。
这人小小年纪戾气竟如此的重,只为这种事便要杀人?不看重生死如我也觉得他没有把人命当人命看。
轻甲军士下令处理了那几人,却没急着走,反而往地牢里踏了几步,站在一个没有设立栅栏的空旷地。我心里微微慌张起来,我知道那里是用来干什么的,在刚被抓进牢里来的那段时间,我便是在那里挨的每日一顿鞭笞之刑。
军士冷声道:“把他拖过来,打醒。”
有两人抱拳领命,一人一边,拽着陌溪的手臂,将昏迷的他拖到了那方,紧接着后面便有人端来一盆冷水泼在他头上。
我看着便觉得寒冷刺骨。
陌溪还病着呢,他还病着……
另有两人摸出了长鞭。待陌溪手指微微一动,慢慢睁开眼,轻甲军士毫不客气的便下令:“打。”
“啪啪”两鞭,像是抽在我脸上似的,打得我眼睛火辣辣的疼。
这一生的陌溪说不出话,他很安静,但身体却下意识的蜷了起来。
我那么宝贵的陌溪,怎么能如此卑微的蜷在地上任由你们抽打!
我几乎快忍不住自己的怒气。恨不能直接冲出牢笼,将那几人碎尸万段,恨不能拿鞭子一下下抽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皮开肉绽
可我不行。
我出不了牢笼,我打不到他们。
我那么清晰的看见自己的愤怒,也那么清晰的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我头一次这么怨恨自己是冥界的灵物,若我不用受这皇家龙气的影响,若我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轻甲军士见陌溪痛得清醒了,这才冷冷问道:“你若愿将白齐的动向告知于我,便可免受皮肉之苦。”他招了招手,旁边立即有人呈上笔墨,放置于地,“我知晓你乃是哑子,这便给你备了笔墨,你若肯写,我定会禀明圣上,求圣上将你从轻发落。”
陌溪从胸腔里发出咳嗽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伤了肺腑。
我在心里祈求,让陌溪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意不去,拿了笔,你随便编几个像样的话糊弄他们,今日也可免了苦痛。改天等他们发现你骗了他们,再告诉一点他们三分真消息七分假消息便是,若再发现,就五分真五分假,只是千万不要和他们硬碰硬……
陌溪却不动。
轻甲军士见状,表情微带轻蔑:“骨头硬,我便看你能硬多久。今日打五十鞭,休要将他打死了,明日再问。”言罢,他抬脚离去。
我此时却没心思管这个混账东西要去哪里,只顾着看那些留下的士兵一鞭一鞭的抽在陌溪身上。
我素来是个自私的灵物,我从来不知,原来这些鞭子打在别人身上,会比自己挨了更疼。我一直也奉行求天求地不如求己的行事准则,然而我现在开始乞求,只求他们能下手轻一些,再轻一些。乞求司命星君那本命格写得简单点,再简单点。别让陌溪,再吃那么多苦了。
像是熬了比这十年还久的时间。他们终是停了手,收了东西,将陌溪扔在我隔壁的牢房里,只留下一碗浊水放在牢门前,走了。
地牢重归寂静。隔了许久,我才化成人形,战抖着慢慢走了过去。
我这间牢与隔壁牢房间只插了几根手臂粗的精钢柱子,可却足够阻拦现在的我了。我伸出手努力往前摸,却始终抓不到他,我急得快哭了:“陌溪,陌溪。”我唤着他的名字,再说不出别的语言。
可没想到我叫魂似的唤了许多声后,趴在地上的人影竟当真动了动,他本仰躺于地,脑袋偏向另一方,此时却吃力的转头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