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急得头上冒出汗珠,慌里慌张的撞倒了好几个贩货的小摊子,好不容易到了高家的门口。
高家大门紧紧闭着,门口一排人高马大的护卫。
方绪严下了马车,在小厮的搀扶下走到高家大门前,看着朱红色的正门,黑漆兽面门环泛着冷光。他张大嘴巴,眼中光芒骤然黯淡了下去,直到再没有光彩。
他与高时玮相交多年,自然知道高时玮一贯是趋利避害的,如今他方家刚刚蒙了难,高时玮料到自己会求助于他,忙把大门关了起来。方绪严哪怕来的时候一直害怕高时玮会置之不理,到底存了一分希望,如今希望总算是彻底破灭了。
他被两个小厮架着,就这样在高家门口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
高秀仪在自己的闺房中,她今日还在学堂里读书,就被母亲派人接了回来。她当时隐隐约约就觉得不安,回到家中才得知,原来是方洛城领兵打仗失利,还不知道天子要如何处置方洛城。
高秀仪原以为自己父亲会进宫为方洛城求情的,谁知道父亲一直待在家中。直到宫里面传来消息,天子下旨处死方洛城,父亲立即让人将高家大门、角门、后门所有出入的地方全关了,又加派人手守在门口。
父亲这副态度,明明白白的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是要和方家划清关系了。
高秀仪坐在绣凳上,心情十分复杂。
高家和方家是世交,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方家落难之时,父亲要如此绝情。明明捷报传来的时候,父亲还与方绪严痛饮几杯,母亲还和方伯母俨然如亲姐妹般喝茶说话。
甚至,前两日母亲还与她说了她的亲事。
高秀仪不明白,自己最崇敬的父亲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冰冷不近人情。
母亲已经派人过来和她说了,这几日就以她身体不舒服为由,请几日假,暂时不去学堂了。
高秀仪知道,自己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去东林书院了。
出了这档子事,她和方家的亲事肯定不会再被提起了,也不知现在京城里是怎么议论他们方家,那些与她一块长大、从小就明争暗斗的世家小姐们背地里又是如何嘲笑她?
高秀仪能想见,此刻自己已沦为别人口中的笑话了吧。
她正发着呆,心乱如麻,贴身的丫鬟过来,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方侯刚刚来了。”
“他连我们高家大门都没有机会踏进来吧?”高秀仪神色平静下来,声音却冷得似寒冰。
丫鬟低下头,道:“小姐,您也不要自责,本就是方少爷自己误事,陛下下旨处死他,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谁能阻止?就是老爷去劝陛下,陛下未必肯听,说不定还要牵累到咱们高家。”
高秀仪自然明白这些道理,但想不明白的还是,为什么父亲都不允许方绪严踏进高家一步,有什么话不能当面和方绪严说?
高秀仪闭了闭眼睛,冷声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丫鬟忙退了出去,把门给带上。
高秀仪便环抱着胳膊,下巴枕在胳膊上,趴在桌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京中的女孩,发丝有些凌乱了,神情也有些恍惚,带着迷茫和困惑,是自己,却又不像从前那个恣意快活的自己。
“如你所说,方洛城的确坏了事了。要说那高时玮当真是个老狐狸,方家一出了事,立即就与方家划清界限,置身事外了。”萧昱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而后自觉的拿起果盘中洗好耳朵草莓吃。
“他那样精明的人,自然知道独善其身的道理。”谢韫清拿了个柑橘,剥了皮,“张嘴。”
萧玄笑眯眯的张大嘴巴,谢韫清将橘子皮丢进去,然后又低头将橘瓣上的白色丝络摘干净,一瓣瓣丢进自己嘴巴中。
萧玄:“……”他满头黑线的吐掉橘子皮,“高时玮做事这样绝情,恐怕以后不止方家,其他家族和高家谋事时恐怕也要好好掂量了。”
高家的阴私事不少,只是可惜了高秀仪了,那么骄傲的女孩,偏偏摊上这样的家族。
“接下来,恐怕你还要仰仗这位高大人的帮忙。”谢韫清道。
萧玄愣了一下,随后笑道:“我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天子下旨,所有前去讨伐虢国的军队都回旬阳关严以待命,我们大周的军队与虢国交战时损失了近一半,天子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势必会再派人去虢国领兵。”谢韫清说道,“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朝中没有几个可堪重用的武将,天子如今肯定头疼万分。”
“高时玮再是明哲保身,也被天子迁怒到了。他要想重新获得天子的器重,必然要在此事上下点功夫。大周找不到合适的将领,他自然也举荐不出什么人才。于是,向来揣摩圣意的高时玮就打算另辟蹊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