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自然不能自个儿找上去,只能托岳青出面。
岳青进入收发室,苏念就在外头等着,没多久,就见她喜笑颜开着小碎步出来:“苏念,杨大爷说大前天有松城下来的文件!”
“真的?”苏念心口怦怦乱跳,一时激动地瞪大了杏眼,这个时间,松城下来的文件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父亲的平反文件。
岳青在农场人缘好,跟谁都能说上话,这会儿也替苏念高兴:“杨大爷说,那文件就是给陈书记送去的,我看啊兴许就是关于你家平反的!”
这一年多,全国各地陆续有平反消息,岳青男人在民兵连当副队长,自然也比旁人知道的多些。
“谢谢你,岳青姐!”
“指不定明天上班的时候,陈书记就会找你们家了解情况了,过几天你们就能回城了。”岳青这么说着,倒真有些舍不得,苏念这小妮子模样漂亮,办事也利索,脑子更是聪明,不过她们一家这些年也是遭罪,岳青更多的还是为她高兴。
同岳青分别后,苏念从队部离开,径直往家走去。
等经过上回农场准备规划种植果树的荒地时,前头一阵动静引起了苏念的注意。
就在荒地旁几百米位置,几个六七岁的男孩儿正双脚踩在一处坟头,手中的烂菜叶更是一下下砸到坟包上,口中振振有词地骂着:“打倒地主!落后分子!”
苏念蓦地想起,前阵子,那座坟前曾经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冷漠又无畏地同陈广发、杨树山等人对峙。
耳畔似乎还有前几日蒋会计的话语回旋,蒋会计口中的谢晖奶奶,年轻时候是留洋大小姐,等年迈了依然是个时髦的老太太,为人最是亲善,待谁都好,帮过不少人,只是晚景凄凉,最后还是没挺过去。
看着四五个男娃正在坟前闹腾,苏念心中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凄凉,眼睫一闪,她上前问道:“小同志,你们见到民兵连的没有?”
为首的男娃扬着脸,蹙眉不耐烦道:“没有,咋啦?”
“哦,我见着民兵连的杨队长往这边来了,说是要抓偷鸡摸狗的小孩儿去劳改。”
这几个男娃平日里就爱四处晃荡,不是上这家自留地偷两根黄瓜,就是上别家偷俩鸡蛋,这会儿听到民兵连的要来抓人,也顾不得其他,一窝蜂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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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晖拎着黑色包袱,在奶奶祭日这天出发,等走到距离奶奶坟前几十米距离时,就见着几个小孩儿在坟头踩踏,扔了一地的烂菜叶,谢晖眸光忽冷,正要上前时,却见到一抹纤细身影从另一边出来,几句话后,那群小孩儿慌慌张张地跑了。
而苏念站在坟前,拾起路边一根树枝,将坟上的烂菜叶赶到一边。
谢晖脚步定住,看着前方的女人将烂菜叶全都拢远了些,枯枝落叶也拾掇丢弃,那座坟又变得干净。
苏念站在坟前,不知道在想什么,愣愣待了一会儿。临走时,更是自远处杂草丛中采了几片二月兰,淡紫色的花瓣,几片洒落坟前,倒像是迎风飘落的,任谁也看不出端倪。
撒完花瓣,苏念转身离去,渐渐消失在谢晖的视线中。
片刻后,谢晖拎着黑色包袱走到奶奶坟前,看着不远处路边的烂菜叶,目光又扫过坟前的淡紫色花瓣,思绪便不自觉飘远。
谢晖父母当初带他的时间都少,后来谢家出事,他不大的年纪便遭遇生活天翻地覆的变化,跟着奶奶相依为命。
老太太年轻时候便喜欢二月兰,说那是少有的冬天还能开的花,看着就欢喜,家中院子里便种了一丛,莹莹绕绕,甚是鲜亮。
如今,二月兰犹在,人却化作一抔黄土。
火柴棍在纸盒边缘擦燃火苗,几件旧衣被点燃,谢晖看着烈烈火光,漆黑的眼里也燃起光亮。
想到近来农场里各种风声传言,说是有人能平反,恢复身份和名誉,回城过好日子去。
谢晖默了默,嘴角噙着一丝讥讽,想起奶奶腿脚不便后日日望着窗外,念叨着总能等到那么一天。
可后来,她没能等到。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人等到了。
等到暮色沉沉,天际昏暗,谢晖修长的手指划燃火柴,略微歪着头点燃口中松松叼着的一根香烟。
火星子忽明忽暗,在夜色中闪烁,男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向从未踏足的地界。
片刻后,苏家大门被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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