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宜轩这大半年长高了不少,原先在豫州的时候,他只比彦莹高小半个头,现在却已经高了差不多大半个头,快长成大人了。他头上束着紫金冠,身上穿了一件深紫色抽纱的外袍,里边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衫,腰间系着一根腰带,带上镶嵌着无数宝石,下边垂着一快玉佩,长长的红色流苏垂到了膝盖处,随着他的脚步不住的飘拂着。
“母亲母亲,我听说皇后娘娘给我师父赐婚了!”许宜轩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我要送什么贺礼才好哪?”这话刚刚说完,他便发现背对着他站着的彦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肖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她深深的烙在他的心底,即便只是见着她的背影,他也知道是她。许宜轩站在那里,忽然间有些出不过气来的感觉。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漠视简亦非与彦莹成亲的这件事情,可没想到见着彦莹,这才感觉到其实自己还是有些难过。
彦莹转过身来,朝许宜轩行了一礼:“多谢许世子,还惦记着给我送贺礼。”
许宜轩瓮声瓮气道:“我当然要送贺礼了,我是你大哥嘛……你怎么又喊我许世子了?还不赶紧喊大哥?”
彦莹笑了笑:“许大哥,我一时疏忽,又给忘了。”
豫王妃站在旁边,看着许宜轩的一双眼睛只盯在彦莹身上,心中忽然一动,若是肖姑娘能嫁给许宜轩,那……她的眼睛亮了亮,一种说不出的冲动让她脱口而出:“肖姑娘,其实除了简公子,世上还有更多的好男子,例如说……”
彦莹见着豫王妃那神色,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她连忙打断了豫王妃的话头:“王妃,则会世上确实有很多的好男子,可我的心却只记挂着亦非一个,王妃不必多虑,我与他肯定会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两人白首不相离。百香园事情多,我也不打扰王妃了,暂且别过,等着有新品,我再来王府做了给王妃品尝。”
“哦……”豫王妃怅然的站在那里,见着彦莹那坚定的神色,知道事情无法扭转,只能低声道:“那肖姑娘快些回去罢,要好好照顾自己。”
彦莹弯了弯腰,行了个半礼,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许宜轩见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心里有一种浓浓的惆怅,喜欢她却只能将那感情放到心里,极力压制着,想将那份情转化为真正的兄妹之情,真是一件难之又难的事情。
“轩儿,你不是很喜欢肖姑娘的?为何你不开口去说?”豫王妃望着站在面前的许宜轩,顷刻间有些许愤怒,简亦非都敢闯到皇宫里找皇后娘娘下旨赐婚,他怎么就缩头缩脑的不敢放手去做?要是他求到赐婚,自己也不要这般担心了。
许宜轩惊讶的转过脸来,脸上浮起了一丝丝红晕,这青葱少年被说频了心事,忽然就尴尬了起来,他不敢直视豫王妃的眼睛,低声道:“母亲,肖姑娘喜欢的是我师父。”
“她喜欢你师父,你难道不会去将她追过来?现在皇后娘娘下了懿旨,你就没机会了!”豫王妃皱了皱眉,辛辛苦苦将这个儿子养大,结果养成了这样的人,就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不知道去抢夺,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若是他能与肖姑娘成亲,那可是一举两得,既能避开肖姑娘嫁她堂兄的问题,又能听着肖姑娘喊自己母亲。
“母亲,这样不好,师父喜欢肖姑娘,肖姑娘喜欢师父,我怎么还能在中间去破坏他们?”许宜轩摇了摇头,满心感激,母亲对自己真好,知道自己喜欢肖姑娘,即便是她出身农家,她都愿意接纳她,可是强扭的瓜不甜,他怎么能强迫肖姑娘嫁给自己:“母亲,喜欢一个人,便应该是喜欢她幸福,难道不是吗?既然肖姑娘喜欢的是我师父,我又何必去苦苦强求?只要他们两人过得惬意,那我也就心安了。”
豫王妃吃惊的望着许宜轩,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竟然这般为别人着想,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原本以为他是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哥儿,有时候会闹些小脾气,有时候还会骄横,可没想到去豫州别院住了一年,竟然会变了这么多。
这大半年来他开始用心读书,不再是那般顽劣,豫王似乎也越来越喜欢他了。而今日他说出的话,实在让豫王妃太震惊,他宁可自己不开心,也希望肖姑娘开心——这种想法实在让豫王妃感动。她望了许宜轩一眼,点了点头:“轩儿,你长大了。”
许宜轩咧嘴笑了笑:“师父他们的日子早就定好了,九月十七,咱们得好好盘算着送份什么大礼给他们。”
豫王妃点了点头:“母亲自然知道,你不用担心。”她慢慢的坐了下来,心里头忽然平静了,没了原来那般焦躁,只要自己女儿过得开心,自己还去管那么多作甚,堂兄又如何?旁人又不知道他们是堂兄妹!豫王妃咬了咬牙,决定将这件事情这般放过,她想要看着自己女儿高高兴兴的,不能再让她觉得难过。
“母亲,你送的礼是代表豫王府送的,我可要单独再送一份,你可别忘记了。”许宜轩叮嘱了豫王妃一句,这才大步走了出去。院子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味,好像她依然还在那里,许宜轩走在那青石小径上,低头望了望地面,那里有一根红色的绳子,他弯腰捡了起来,这是彦莹扎在头发上的。
拿着那绳子饶在指尖上,许宜轩心中有朦朦胧胧的期待,这是她故意留给自己的吗?一根红色的头绳,就如他那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感情,那般不起眼,可颜色依旧艳丽。他将红头绳紧紧的攥在手里,望了望月亮门,那里早就没有伊人踪影,可他却仿佛还能见着她窈窕的身姿。
“肖姑娘,我不会打扰你的,只要你过得比我好,我就安心了。”许宜轩叹了一口气,朝那月亮门走了出去,青莲色的暮霭冉冉,将他笼罩住,让他的身影与那暮霭模糊成了一片,再也分不出来。
秦王府此时又是一种气氛。
秦王看着那道供在香炉后边的懿旨,一言不发。秦王妃见着他那张沮丧的脸,心中暗自高兴,自己给简亦非出了这个主意,也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本以为皇后娘娘是不会赐婚的,可没想到王皇后竟然赐婚了,而且动作还这般快,快得让她简直没有预料得到。
懿旨传了过来,秦王与程思薇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秦王妃却开心得几乎要合不拢嘴,只要这两人难过,她就心里高兴,她静静的坐在主座上,瞥了一眼程思薇,嫉妒得咬了咬牙。
这个庶妹也只比她小了三四岁,可却保养得宜,瞧着不过是二十多岁的人,而她看上去就是实打实的四十来岁了,若是两人一道出去,指不定旁人还会以为她们是母女俩。秦王妃见着那张熠熠容光的脸孔,心中实在有些愤怒,自从程思薇进了秦王府,秦王连续几天都窝在她的院子里,王府里头那些见风使舵的,都赶着往侧妃娘娘那边讨好去了。
自己决不能让让独宠后院。秦王妃攥紧了拳头,她要去弄两个美人进府,要分去秦王的宠爱,而且还要将她们的儿子养在自己膝下,到时候与那jian人的儿子争世子之位。虽然简亦非说他不想做世子,可焉知他那狐媚的娘会不会替他谋这个位置?自己可要先下手为强,抬几房侍妾,一来显得自己大度,再来也是希望能有个儿子,刚刚出生就抱过来当自己的亲儿子养着,自己下半辈子也就有了指望。
“王爷,这下可是没办法了?”程思薇望着那张懿旨,愁得眉毛都解不开:“难道非儿一定要娶那个乡下丫头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皇后娘娘下的懿旨,你还想抗旨不成?”秦王有些怫然不悦,这个节骨眼的时候,他怎么能做违抗父皇母后意旨的事情?说实在话,他开始只不过是想通过亲事来拉拢严尚书罢了,可严尚书是个老狐狸,轻易不肯表态,即便是娶了他女儿,他也未必会站到自己这一边来。
当然只能是接旨照办亲事了,简亦非娶了那个乡下丫头也好,以后想做什么也手脚轻快,不像自己,娶了安国侯府的小姐,有时候想法脾气,还得掂量一二,这王府里多少侍妾不能生儿育女,肯定有她的一份功劳,就连前不久自己那个小儿子夭折,说不定也是她的手笔。
那日风大,可她偏偏坚持要玉美人抱着儿子去给许宜信送葬,小儿子回来以后就感了风寒,不肯进食,终日啼哭不止,请了好几个大夫看都只是说风寒所致。可开了药给他服下,一点起色都没有,反而身子越来越差,捱了半个月,两只小脚一蹬,也跟着他哥哥去了。
秦王站了起来,沉着脸吩咐秦王妃:“赶紧准备办亲事,可莫要怠慢。”
秦王妃笑容满面:“这个不用王爷吩咐,我自然知道,刚刚已经让人去将那园子打扫出来,明日就喊人过来重新粉刷装修。”
“那就有劳你了。”秦王朝程思薇看了一眼:“思薇,回你院子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