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溶溶月色里淡淡的落花让人瞧着格外神清气爽,踏在粉白的花瓣上,就如踏在柔软的心事里一般,轻快得似乎要飞了起来。
简亦非轻轻推开院子的门走了进去,现在该已是亥时初刻,方才角门的婆子笑着对他说道:“简师父再回来得晚些,老婆子就要睡下了,都快到落钥的时辰啦。”
她的话分明是笑着说的,可那语气里却透着一种不耐烦与埋怨。简亦非知道自己回来晚了,故此她在抱怨,只是笑了笑没说话,伸手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了她:“妈妈拿着去打酒喝。”
婆子惊喜的瞪大了眼睛,伸手将银子接了过来,将角门全部拉开,朝着简亦非行了个礼:“简师父快些进去歇息,颇有些晚了。”
这一次的笑容,却是货真价实的,得了一块碎银子,心里头高兴,那笑容自然便真实了。
简亦非将马送去马厩,慢慢走进自己住的院子,刚刚才踏了进去,门边上便扑出了一个人来:“师父,今晚你去了哪里?害得我到处找你不见人。”
简亦非将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许宜轩的手拿开,朝他笑了笑:“我今晚有一桩急事,没来得及与你说。”
许宜轩跟着简亦非往前边走,心里头好奇:“什么急事?解决否?”
“肖姑娘被林知州的儿子强抢了去。”简亦非见着许宜轩的眉头慢慢的聚在了一处,朝他宽慰的一笑:“你别担心,我刚刚已经送她回家了。”
“真是岂有此理!”许宜轩的一只手重重的捶在了树上,树枝簌簌的摇动起来,残花与落叶“扑扑”的落在了地上,一点点清脆的声响。“你怎么处置那林知州的儿子?砍了他的手剁了他的脚没有?”
“没有。”简亦非很诚实的摇了摇头:“要是我这样做,现在就不在这里了。”自己不是许宜轩,能由着性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他有能力将那林勤勋的手脚砍断,可也不至于真这般穷凶极恶,教训他便够了,若是他再是这样为非作歹,自己再出手去教训他也不迟。
“师父,你怎么能这样心软呢?”许宜轩着急得在一旁?跳脚:“怎么着也该让那坏人得些教训,否则他疑惑还会干坏事的!”他想了想,忽然间眉毛挑了起来:“原来肖姑娘有什么事儿,她那二姐都会来找我,为何今日却不来跟我说?”
简亦非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今晚我准备到外头骑马遛遛,一出门就见着肖家二姑娘站在门口,一脸焦急,走过去问了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许宜轩的脸色瞬间便变了颜色,他将长袍一掀,跳了起来:“好哇,那两个门房竟然不让她进来,可是吃了豹子胆?”一甩手,许宜轩便怒气冲冲的朝外边走了去,身边两个小厮赶紧追了过去:“世子爷,你可慢些跑,仔细了脚下!”
秀云正站在院子门口张望,与许宜轩撞了个面对面:“世子爷,天色不早了,该回去歇息了。”
许宜轩没有搭理她,一阵风般卷着往外边跑了出去,秀云望着他的背影,捻了捻衣角,咬着自己的嘴唇皮儿,露出了一副难过的模样来。世子爷这些日子越来越不爱搭理自己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低头望着落了一地的花朵,秀云慢吞吞的往自己院子里走了过去,才走过那道院墙,就听着有人在喊她:“秀云,你这是怎么了?世子爷都跑远了,你还不快些追上去!”
抬头一看,却见豫王妃身边的李妈妈正在往这边走,深蓝色的大褂被撑得紧绷绷的,露出了一股一股的肉来。她气喘吁吁的走到秀云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王妃刚刚好在外边散步,见着世子爷跑得风快,喊都没喊住,让我找你来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秀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我去简师父院子里头喊世子爷回来,正好碰着世子爷从里边跑出来。”
李妈妈皱了皱眉头:“那你先跟着我去向王妃回话。”
许宜轩怒气冲冲跑到门口,抓着那两个门房问了下,才知道原来已经托管事婆子送信进院子去了。那门房无比委屈的耷拉着眉毛:“世子爷,肖家姑娘着急得都跪了下来呐,我们再心肠硬,也不至于去替她捎信儿!”
“你让哪个管事婆子送信进来的?”许宜轩气得肺都要炸了,哪个没长眼的婆子,竟然还阴奉阳违,这还了得!幸得肖家二姑娘遇着了师父,要是师父没有及时前往……许宜轩双手捏成了一个拳头,心都在发颤,他简直不敢去想没有简亦非相救,肖姑娘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我们托了那易妈妈,就是男人替王妃掌管着豫州城铺子的那个。”门房心中有气,也不替那婆子隐瞒。这事儿不是他的错,他又不是不替肖姑娘通传,全怪那易婆子,这般大事竟然不放在心上,也不知道她究竟去做什么了。
“易婆子?”许宜轩气冲冲的折了回去,见着自己两个小厮追着过来,伸手一指:“快去将那个易婆子给我喊过来!”见着两个小厮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他用力添了一句:“就是那个男人管着我母亲铺面的易婆子!”
小厮点着头,慌忙的去了,许宜轩气呼呼的走进了园子里,心里就像烧着一团火,额头上的汗珠子都要落了下来。肖姑娘竟然被人强抢了去!这么重大的事情都赶不来告诉他,真是岂有此理!
肖姑娘……许宜轩面前闪过一张明丽的脸庞,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甜蜜,他最喜欢的就是她的笑容,那笑容纯真甜美,只要她展颜一笑,仿佛世间便没了烦恼。
许宜轩用力拽住树枝,猛的一拉,那树叶便簌簌的;落了下来,地上全是残缺的叶子。
“轩儿,你这是怎么了?”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许宜轩抬起头来,就见着豫王妃那笑意盈盈的脸。
“母亲,孩儿心里不痛快。”许宜轩撅着嘴,嘴里头嘟囔了一声。
“什么事情不痛快?说来给母亲听听。”豫王妃笑得格外温柔,一把拉住了许宜轩的手:“轩儿,你今年十四,可是大人了,怎么能这样小孩子行径?有什么事儿,务必沉稳,不能这般急躁。”
“见过王妃,世子。”一个老婆子在许宜轩两个小厮的带领下走了过来,朝着豫王妃与许宜轩行了一礼:“世子爷,这么晚了找老婆子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站在面前的这个婆子约莫四十多岁,可眼角那处的皱纹却实在是多,看上去几乎都快五十了一般。许宜轩瞧着她的样貌,就是一副尖酸相,颧骨高高,嘴唇颇薄,不由得心中便有几分不喜,伸手朝她一指:“将这个婆子给我拿下,重责五十板子!”
易妈妈听了这话,唬得魂飞魄散,这五十板子打下去,还不得要了她半条命?她慌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世子爷,老奴犯了什么错要受此重责?”
豫王妃也是吃了一惊,这易妈妈的男人易管事,可是自己仰仗的人,她在豫州城有十五六间铺面,全是这易管事在打理,每年总能交上五六万两银子过来,自己手头也宽裕了些,即便是豫王爷宠着那朱侧妃,送给自己的头面首饰不多,可她依旧能有闲钱自己去买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