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吧,怎么可能有人把一套房子首付都戴在手上。”
乱七八糟的聊天内容纪知夏一个都不知道,他端着饭盘走到窗口,指了指身后的陆岱,对打饭阿姨说:“他跟我一起刷。”
打饭阿姨看看纪知夏,又看看陆岱,一向有帕金森的手出现了医学奇迹,竟然没抖了,舀了一大勺菜直接倒在纪知夏的饭盘里,菜多到甚至盖到了打好的米饭上。
给陆岱打饭更是多打了几勺,看陆岱的眼神都笑眯眯的,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纪知夏刷了卡,学校食堂便宜,两人也才刷走了10块钱,但是刷卡的时候也能看见余额的,陆岱看见上面清晰地显示着“87”的字样。
纪知夏注意到陆岱的目光,有些窘迫地说:“我没充,晚点去充钱。”
陆岱端着饭盘,纪知夏指了指角落的座位,“我们去那里坐吧。”
陆岱说:“不用,坐那儿。”
他伸手指了一个位置,纪知夏眼皮一跳,是食堂最中间的位置。
大概很多人都更喜欢偏僻的角落,所以食堂里中间的位置总是空出来。
偏偏陆岱这么执着,要选中间的座位。
但这种小事,纪知夏也不敢跟陆岱争,他端着饭菜要走过去,陆岱叫住了他,说:“坐那边吧。”
陆岱说着,抬了抬下巴,点了一下刚刚纪知夏指过的地方。
纪知夏愣了一下,抬眼去看陆岱,目光与他对上,陆岱对他说:“不着急。”
纪知夏:“……”
他似乎领略了陆岱话里的含义,垂下眼眸,头又慢慢地低了下去。
陆岱这次没有严厉地训诫他,而是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说:“抬头。”
纪知夏抬起脸看他,抿着唇,说:“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Μ。
陆岱坐下,才回答纪知夏的话,“没有嫌弃你,我只是想让你更勇敢一些。”
纪知夏沉默。
陆岱继续说:“我希望你可以活泼点,毕竟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纪知夏呐呐道:“你这是刻板印象。”
陆岱沉声说:“不,不是刻板印象,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剔除在家庭、社会养成的怯弱、自卑、敏感多疑,可以自信、大方、快乐勇敢。”
“这是一个男孩子最健康的生活状态,我希望你可以看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岱看着纪知夏,他的眉眼依然是锋锐的,有旁人走过,他扫去的余光都是冷冽的,像是刀锋上流逸的寒光,有几分令人胆寒的刺骨,偏偏看向纪知夏的眼神里像江南烟雨一般氤氲着淡淡的温情和柔软,“你虽然已经成年,但在我眼里,还是一只柔弱的小猫。你是希望永远柔弱,永远卑微,还是希望,可以蜕变成雄鹰,在广阔的天地间肆无忌惮地遨游?如果是前者,你可以在我的羽翼之下,保持你一贯的姿态,如此便足够了;如果是前者,你可以借助我这个跳板,进入更高的阶层,拥有更广阔的世界,等你站到最高处,所看到的风景也会截然不同。”
“我可以保护你,可以包容你一切,但,做柔弱的、永远长不大的幼猫,和自由的猛禽,是你可以选择的事情。”
陆岱这句话,简直就是震耳发聩,纪知夏人都呆了,他怔怔地看向陆岱,一双漂亮的眼在此刻终于完整的露了出来。
那是一双任何言语都无法完美形容的漂亮眼眸,是江南烟雨之下朦胧缥缈的山雾,是唐代诗人王维《山居秋暝》里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是
从竹林吹来的带着清香沁人心脾的清风。
含情又带怯,是最烈、最柔的酒,遥遥望去,人已醉了一半。
陆岱被这样一双眼睛望着,喉结不禁滑动几下,感到了几分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干渴,他竟不自觉想问:有没有人曾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只是这种话过于不庄重,因此他没有说出口。
纪知夏不知道陆岱在想什么,他怔怔地看着陆岱,眼眶沾染了几分热意,他十分明白陆岱说这句话的含义。
他由于家庭缘故,性格一直柔弱、胆怯,自卑,但他心里难道没有野心和欲望吗?他是有的,只是半聋的身体,让他完全不敢去想未来的事情,他能做的只有名列前茅,拿到奖学金而已。
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很穷很穷,另一半则是他不甘落于人后,不甘成为任人践踏、衬托别人的青石。
他也想做一个优秀的、闪闪发光的人,也想让人刮目相看,也想获得所有人的喜爱。
纪知夏从不知道,自己竟如此贪心,也不曾知道,自己也有这么大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