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母亲,我的父亲又在哪里呢?”良行抹干净了眼泪,认真地询问。
“你的父亲啊……”优眯起眼睛,回忆起了离家多年的继国岩胜,坦然地说,“其名为‘岩胜’。你的乳名‘胜’,就是从他的名字中继承的字。他已经离开我们很多年了,现在,也是一名很厉害的剑客。”
“从来没有回来过吗?”良行幼小的脸上,似乎有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啊…回来过的。”优说,“只是那个时候的良行还太小了,不记得了。”
良行垂下了头,很是失落。
“不必伤心,良行,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优摸了摸长子的发心,柔和地说,“即使你的父亲不在,你也会成为独当一面的人。”
良行垂着眉心,安
静了好一阵子,忽然问道:“母亲大人,您之所以在夜晚流泪,是因为那位‘父亲大人’离家不归的缘故吗?”
“呀……”优有些惊诧。
最开始时,她确实在夜晚流过眼泪,不过,那只是偶尔一两次罢了。后来习惯了岩胜不在的时间,也就彻底地无所谓了。没想到,良行竟然全都记得。
“也算吧。不过,母亲已经不在意了。”她说。
那一天过后,良行就愈发努力地练习着剑术了。不知为何,优总觉得这个孩子和他的父亲岩胜越来越相似。而良行也确实拥有不错的剑术天赋,虽比不上缘一那等深受神之宠爱的才能,但确实比一般的同龄人要优秀得多了。
才六岁的年纪,良行的剑术之名,就已经远远超越了岩胜叔父的继承人、那个乳名为“松法师”的少爷。长此以往,良行必能成长为一位数一数二的武士。
这样的成长,给岩胜那位掌权的叔父带来了不安。将继国一族握在掌中多年,他显然是不肯将权力再交还给岩胜这一支的继承人了。因此,他与优这位正经的国守夫人,时常发生意见上的不合。只是碍着她出身安艺的背景,叔父到底是无法对她如何。
每每遇到叔父一派的家臣,优便会倍感头疼,需打起几倍的精力来应对这些各怀鬼胎的人。唯一的闲暇放松,也就是看着缘一教导良行剑术的时候了。
正是盛春的时刻,庭院中栽种的樱开得纷纷扬扬,枝上层叠着云霞一般的粉白花瓣。一阵风来,便有如雨似的落英摇落在地。
年幼的继国良行手握木剑,表情认真地摆开了进攻的架势。他的面庞还很稚嫩,但眼神却极为严肃,简直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这一切,都因为他所面对的对手,乃是继国缘一。
比起良行的一本正经,缘一就轻松多了。他淡淡地笑着,单手握着木剑,语气平和地说:“良行,用上次我教给你的剑招攻过来吧。”
“是!”
话语刚落,继国良行便像模像样地挥剑,朝着自己的叔父袭了过去。木剑击打的声响,啪啪自庭中清脆地传来。缘一显然是有意相让的,故意呈现出与他打了个平手的战况来,好激起良行的信心。
优坐在走廊上,手捧一页书信,时不时用余光瞄一眼庭院中练剑的儿子,但更多的注意力却放在书信上。
良行越长越大了,岩胜的叔父对良行很警惕,近来动作频频。这是事关继国一族家业由谁来继承的问题,她可不能疏于防范了。
“夫人!…夫人!”就在此时,角落处传来一位女房颇为惊慌的声音。这女房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优的身侧,一边喘气,一边以不可思议的语气地对优轻声说道,“夫人,殿…殿下他…回来了……”
优起初并未反应过来她所说的“殿下”是谁,依旧在仔细斟酌着信上关于叔父的事情。她只是无谓地回答:“是有客人来了吗?招待他去前面坐着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不是!是…是殿下,岩胜殿下。”女房焦急地小声道,“夫人,
是殿下回来了啊!”
“殿下……”优喃喃地念了一遍,陡然回过了神,“你说,岩胜殿?”
女房苦着脸,点了点头。
优蹙眉,呢喃道:“怎么可能呢?你怕不是看错了。”
她话音未落,余光便瞥见女房的身后,出现了一道高挑的男子身影。那人穿一袭鸩羽鼠色的上衣,下着墨绔,黑色的长发束为一股,面庞沉默而富有威严。
优缓缓地抬起头来,恰好见得一阵风起,将他的袖袍鼓得满满。颊边的发扬起来,一双熟悉的眼睛望入了她的眸中。
啪嗒。
优手中的笔跌落在地,在信纸上晕开了一大团脏污的墨迹。
“岩胜…殿……?”她有些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怎么会呢?离家多年,音讯全无的岩胜,竟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