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顺三、四、五、六年,中原连年大旱,秋既无收,麦又难种。野无青草,十室九空。
于是有斗米值银五钱者,有工作一日不得升米者,有采草根树叶充饥者,有夫弃其妻、母弃其子者,有卖一子女不足数餐者,有自缢空林、甘填沟渠者,有饿死路侧者,有鹑衣菜色而行乞者,有枕比而毙者,有泥门担簦而逃者,有骨肉相残食者。
在这样的大荒之年,朝廷不但不加赈济,而且加之以诛求,重之以供应,而责之以兵粮、器械、米豆、刍茭,悉索敝赋以应河北之求。
而且正赋之外,有加派焉,尽追数年之旧逋,先编三分之预征,连索久逋额外抛荒之计禄。
……
旧额未完,新饷已催;新征甫毕,旧逋又下;额内难缓,额外复急。
村无吠犬,尚敲催呼之门;树有啼娟,尽洒鞭朴之血。
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常闻鬼哭。触耳有风鹤之声,满目皆荒惨之色。欲使穷民之不化而为盗不可得也,欲使奸民之不望贼而附不可得也……。”
中原。
犹如一堆干柴,而从陕西流窜进入的农民起义军,就是一根火把。
一万,两万,三万,五万,十万,二十万,三十万……
各部的起义军,在陌生的环境,不但没有被当地的农民抗拒,反而犹如气球一般鼓了起来。
内心坚定抵抗朝廷的起义军各部,和在陕西时的态度,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陕西的时候,起义军攻城夺地的并不多,因为当中不少义军首领心中留有畏惧,还想着等大灾过后,悄悄回到老家继续生活,因此义军内部反而意见不合。
但是现在的起义军,没有了意见不合,各部纷纷攻打城池,一大部往河南首府挺进,一步进入山区。
进入山区的一部,和当地生活的犹如奴隶般的矿工结合了起来,势力高涨,一路势如破竹,竟然打入了湖广境内。
河南,湖广,四川各省就像被引燃了的野火,熊熊的燃烧起来。
程之信带着数千骑兵,刚离开陕西,陕西的起义军就复起,声势勐烈,直取陕西首府西安。
数千骑兵,停留在河南武关傻了眼。
他们杀了无数的流民,往往一冲就能击溃大量的起义军,立下了赫赫战功,所以是瞧不起贼寇的。
但现在,他们畏惧了。
杀不完的乱民,杀了一波起来数十波,越杀越多的乱民,仿佛汪洋大海一般。
程之信不敢妄动。
既不敢回陕西,也不敢深入河南。
倒是令人奇怪,还没有在流民军手中吃过败仗,一向自负的程之信,竟然心生畏惧起来。
……
京城
从上到下皆傻了眼。
去年底的时候,都在说民乱要平,哪怕是上个月,关于剿灭民乱的形势也是大好。
怎么说变就变了,而且变得这么快,让人都来不及反应。
刚收到驿站的公文,还没等朝廷商议出应对,新的通过驿站送来的公文又发生了变化。
如此的急速,让朝臣们傻了眼。
不但朝臣们傻了眼,皇帝也大怒。
“这就是诸卿说的大好?”
皇帝咆孝道。
内阁首辅璠皓暗自叹了口气,皇帝向臣工们大怒,实际上又何尝不是表达对他的不满呢。
按照他内心的意愿,他是不愿意重新出山的。
在太上皇时期,他就是内阁首辅,如何会不清楚各地的形势?虽然看不到未来,但是他知道,大周的现状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