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潋意一动不动,他早已瞧见了。
下一瞬,自己背后忽被人大力推了一把。
顺着那人的力道,他胡乱在空中抓了一把,便从栏杆上翻了下去。无数碎雪极快的从他眼前划过,天地在转瞬间翻转过来,正如他预想的一样,他先是摔到了那棵高大的松树上,再顺着数道粗糙的枝干滚下去,天旋地转了片刻,便直直摔进了雪地里。
雪下得大,地上已有了层厚实的积雪。“咚”一声沉闷响声,地上的积雪白雾般炸开来,先是白的,再是红的——萧潋意目光直直地望着天,鲜红的血浸透了他身上绯色宫裙,再呈圆弧形在他周遭扩散开,不多时便将雪地染出了一圈刺目的红。
“什么声音!是不是谁从阁楼上掉下来了!”
奉命来送伞的两个侍卫隔得老远便瞧见有个影子自高楼坠下,惊呼出声后急急跑了过去。一人远远地瞧清了那坠楼人的样貌打扮,心神巨震,大吼道:“公主!那像是令和公主!”
“叫人!快去叫人!”
“快!快去襄阳殿!快去禀告圣上——!”
呜咽风声滚过众人的耳畔,大雪下得越来越密。萧潋意仰面躺在地上,只觉碎雪刀刃似的割过他的面颊,眼前大雪下得遮天盖地,掉在他眼睫上,被他轻轻一眨便落了下去。
长敬宫内,徐忘云久等不到萧潋意,正端坐于殿中候着。大门忽地被人动静很大地拉开,徐忘云循声看去,见是桃蹊步履急急进了屋,两三步走到了自己面前,不由分说便“咚”地一声跪下了。
徐忘云皱眉道:“做什么?”
“大人。”桃蹊却急急打断了他。她匆忙跑来,说话间气喘吁吁,沉声对徐忘云道:“请大人……随奴婢出宫一趟!”
萧载琮披着寝衣匆匆而来,身侧跟着亦仅着了寝衣的皇后。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太医们这也才慌张赶到,连滚带爬地便要去看萧潋意的伤势——被他伸手轻轻推开了。
萧潋意闷闷咳了几声,活像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似的颤颤爬起来,死死咬着牙,在二人面前跪直了。
他看着实在伤得不轻,面色白得吓人,浑身又沾满了血。太医们面面相觑,面对此景皆手足无措。萧潋意艰难喘着气,死盯着二人,一字一顿道:“娘娘,为何要置儿臣于死地?”
皇后眸色沉如深潭,身形站得挺拔,“令和说得什么话?”
“父皇。”萧潋意伤到了内里,说话间口中亦有血沫不断溢出,“儿臣并非无故从阁楼摔下,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宝汇将儿臣推了下去!”
皇后身边的大宫人宝汇立在皇后身侧,闻言不慌不乱,低头恭顺道:“奴婢今日并未曾来过藏书阁。”
皇后面上露出分无奈,活像是萧潋意只是在闹小孩子脾气,放缓声音道:“令和是摔糊涂了。黄太医,愣着做什么?快去瞧瞧。”
萧载琮不言,沉着脸背着手。身后宫人为他撑着一把明黄的伞,他来得急,只草草在外披了件貂绒大氅,却更显身形瘦长苍老,站在沉寂雪夜中,活像只阴沉的孤魂野鬼,“你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