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久安十分耐心地等她接完电话才开口,嗓音很沉。
“现在可以解释了吗?”
幼宜想了想说:“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改天可以吗?”
有些事情她已经很久没去回忆了,需要好好理一下。
“理由。”周久安冷冰冰的。
“今天我有别的事。”
她今天总得见一面季晏礼才行,不为别的,她至少得知道季父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那个医生到底能不能做手术,,还有季氏集团目前的处境怎么样。
这几个月来季晏礼也偶尔会打来电话,但更多的是寒暄,对于危机,对于季家的事季晏礼始终只字不提,可幼宜能感觉的到他的艰难,在通电话时他的顾左右而言他、他的强颜欢笑,她不是听不出来。
她很担心。
各家有各家的为难,表面风光,房门一关个中愁苦滋味只有自己才清楚。
改革开放后的中国企业,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季家跟许家一样,都算是千禧年后同一时期发展起来的企业,但多少不同的是,她的父亲属于弃艺从商,白手起家,究其根本,许家属于新时代的产物。而季家的祖上是历代从商,各行各业都差不多牵涉过,追述历史也算是出了名的商贾世家,家谱上总能在各个时期拎出一两个在当地叫得上名字的人物。
季家的家业是一代一代攒下来的,直到兵荒马乱之时,季家的祖上成了当地经营粮仓和漕运的最大商家,翻查地方史册还能查到寥寥几笔,有记录当时季家的家主在旱灾无粮时期为灾民开仓赈粮足足七天七夜,还有抗战时期花大价钱支援当地军阀军火枪支的记载。
战火连天,民不聊生,季家的风光也收敛了许多,主要以地皮为生,其实说白了就是大地主,就这样,季家的商贾历史也是跟着中国近现代史的发展一同起起伏伏。
一晃眼到了新中国成立,季家的灾难便也来了,一场浩劫差点直接断了季家的命脉。
幼宜没经历过那个时期,她所知道有关那时候的一切都是从历史课上得来的,这么多年过去,唯有的印象是小时候季晏礼会跟幼宜讲述那个时代季家的命运多舛,当然,他也是听父亲偶然说起的。
经历那场浩劫后,季家就此沉寂没落,销声匿迹。
但有根基的企业总有苏醒的时候,季家也注定了世代与商业为伍,虽说历经浩劫,但世代总会积累人脉,甚至骨子里早就继承了商贾的血液。
季晏礼的爷爷从来都不是条虫,利用新中国的商机终究还是将季家重新推上了市场的舞台,季家举家搬迁a市,并更名为“季氏集团”,千禧年后季爷爷去世,季远接任,将旗下产业由最初的房产到如今的多产业链发展,一直以来顺风顺水。
相比之下许家就要单薄许多,而许家之所以能与季家叫好,也是因为许家与季家产业链不重复,在商场上不存在利益纠葛,正是因为没有利益倾轧,幼宜的父亲许如清和季远才相交甚好,而季晏礼的母亲更是一直把幼宜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季家风头鼎盛的时候,季远每一次都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接受各家媒体的采访,大谈他的成功之道,表面上他对独子季晏礼似乎没有特别的要求,常常为爱子一掷千金,可等季晏礼留学归来后,再面对媒体采访时,更多的是在讲他的儿子,身为季氏集团副总裁的季晏礼,他希望他的儿子能继续挑起季家的重担。
而现在,季家有了危机,季远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作为独子的季晏礼首当其冲。
可幼宜明白,季氏集团的股东们哪个不是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季晏礼,否则季远怎么会那么早就开始培养他?
他是独子不假,但董事局中不乏有季家亲戚,甚至还有外戚,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谁都做不了圣人。
许家和季家多年的交好,即使现在已经很少来往,可幼宜始终有这份心在其中。
当然,这段过去她无法对周久安说,当然,也没有说的必要。
许家和季家交好的同时也和苏家关系颇深,可为什么季远却和苏建峰始终是死对头?
因为季苏两家的产业恰好完全重合,在生意场上,两家永远都是敌人。
“这个时候你帮不了他任何事情。”周久安一语戳穿了她的心中所想,轻描淡写开口。
幼宜听他这么说,丝毫不奇怪,依照他对季晏礼的敌意,这种态度已经算好了。
可是她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强烈了。
“周久,周队长。”幼宜想了想,还是换了个称呼。
周久安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眼风犀利。
明知问出来的话有可能半路夭折,但还是试探性地问出,“你……你真的是到机场送人?”
“不然呢?”周久安转回视线,不看她。
不然呢?
其实幼宜很想接着问,那群记者,跟你有关系吗?
因为……那确实像周久安能做出来的事情。
想了许久没想通,幼宜实在憋不住,还是问出了口,“记者,真的不是你找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