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换完衣服,晴儿上下打量着我,又找来梳子,给我梳理好头发,整理好衣领,然后才说:“嗯……这样好,咱们精神气不能丢,出去让人家一看失魂落魄的,多丢志气,越是沮丧时,就越要打起精神来……精神第一,精神永远都不能跨……”
我伸手抚摸着晴儿的脸蛋:“怎么你突然变得成熟了,大道理讲的还挺在行的……”
晴儿笑着:“告诉你实话吧峰哥,这都是昨晚我哭的时候,杨哥安慰我的话,也是杨哥让我鼓励你的话……”
“哦……”我点点头。
“杨哥其实知道这事也很着急,可是,他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他也无能为力,这次处分是一大串,你是其中之一,给你翻案,就等于给所有人翻案,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杨哥对此,是办不到的,他很难过,也很焦虑,而且他人在西京,对事情的具体过程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对于这个结果,也是回天无力了……”晴儿说:“我是理解杨哥的,这种时候,杨哥和咱非亲非故的,能有个安慰的话,就算不错了,其实,我知道,你一出事,肯定有落井下石的,幸灾乐祸的,趁人之危的……所以,我紧急赶回来,不求能解决什么实际的问题,只求能让你精神上得到放松和安慰,只求你能安然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嗯……我会的!”我轻轻拍着晴儿的脸蛋:“你能回来看看我,我很高兴……”
“你出了事,我当然要回来了,”晴儿看着我:“谁让我是你的女人呢……”
“唉……我惹的祸,还连累了好多人,想一想,很过意不去,见了他们,我都没有颜面了,如何向人家说呢……”我说:“他们,肯定是恨死我了……”
“峰哥,不要想这么多了,面对现实吧,反正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他们处分的再严重,也没有你彻底啊,你的饭碗都撬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再说了,人家也未必就这么想……”
我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和晴儿出了门。
出了宿舍,到马路边打车。
此时,正是报社下班时间,路上不时可见行走的骑车的同事。
我不由有些后悔这个时候出来,可是又退不回去了。
正在这时,我遇见了满头白发的张总编辑,正向我和晴儿的方向走来。
我想躲开,可是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
张总看见了我,主动和我打招呼:“小江!”
我转脸看着张总:“张总!”
“哦……小江,这是你……”张总用和蔼的目光看着晴儿。
“这是我未婚妻!小许!”我对张总说,又对晴儿说:“这是张总!”
“张总好!”晴儿一下子明白这位是谁了,忙点头致意。
“呵呵……别叫我老总了,我这个老总当到头了,成了文化局副局长了,”张总笑呵呵地看着我:“这还是托了你的福啊……我今天来是和大家告别的……”
“这——张总……”我满脸羞愧,无地自容:“张总,对不起,我犯了错,连累了您!”
“呵呵……”张总笑着,拍着我的肩膀:“小江,不要这样说,我说的是真的,我这个报社老总,早就当够了,虽然也是个正县级,可是,除了办报纸,我是什么权力都没有啊,党委,不过是个空架子,都是一言堂,我是一无财权二无人权,只有老老实实弄笔杆子办报纸的义务,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还没有梅玲刘飞的权力大,这个老总不过是个摆设,空架子罢了,在外人看来,威风地不得了,其实,我自己心里最有数了,我是巴不得早日离开这里……还有,这党报难办啊,特别是党报的老总难当啊,天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生怕什么地方出错误……党报不出错便罢,一出就是要命的,我精神紧张了几十年,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终于可以不用熬夜,可以睡个安慰觉了,你说,这不是托了你的福吗?”
张总在离开的时候,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我看着张总,不知该说些什么。
“唉……倒是你!”张总又重重拍了下我的肩膀:“年轻人,犯这种错误不丢人,这不是你的悲哀,这是新闻制度的悲哀,是政客的悲哀,是现实的悲哀,这种事,别说发生在你身上,就是从业新闻多年的老记者,也难保不犯,唉……小江,好自为之,莫气馁,年轻人的路还很长,很长……黑夜总会过去,明天就会来临……”
“张总教育极是!”晴儿恭敬地看着张总说。
“呵呵……小许,好可爱的孩子,你和小江,都是好孩子……小江现在心情不好,你多陪陪他吧……”张总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晴儿:“人在遇难的时候,最渴望的莫过于亲人的安慰和关心了……”
“嗯……”晴儿挽着我的胳膊,冲张总点点头:“谢谢前辈!”
我也点头:“谢谢张总!”
“唉……”张总又叹了口气,看着我:“社会是个大染缸,报社是个小染缸,凡事皆有矛盾的另一面,你离开了报社,离开这帮人,离开了这个圈子,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