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过门槛时洛肴忽然伸手比划了一下,沈珺顺着他的目光,看见门框上去年刻下的记录身量的痕迹,这才明白洛肴今日神神秘秘的是所为何事,莫名有些局促起来。
他心跳微微加快,连带手腕皮肤传来的热意都像一瞬时提高了十数度,属于另一人的体温高调地宣扬着存在感。不过他面上丝毫未显,只在院里遇见青竹时再次小小讶异了一下。
青竹摇头晃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瞧见他二人便眼睛一亮:“小白,生辰快乐!你平常最喜欢写作业了,我把我的作业都送给你!”
沈珺:“。。。拒收。”
洛肴忙捂住青竹嘴叫他小声点,一人鬼鬼祟祟地猫到武叔窗檐下望了望,手上把玩着不知何时摸来的钥匙,回身朝仓房一指。
这仓房除却放了些杂物外,还是武叔打铁的处所,砍柴的利斧、习武所练的重剑等等锋利器物皆收于此,家中又有正是人烦狗嫌年纪的半大小子,平日无大人照看时都是上锁的。眼下却只见洛肴三下五除二地就将铜锁卸了,摸黑在里面打了个来回,再出来时掌心便多了件物什。
“武叔那双手,玄铁一掂便能知几斤几两,我为从他眼皮子底下摸出点边角料可是煞费苦心呢。”
洛肴笑眯眯凑到沈珺脸前,语调就像狸猫翻着肚皮在脚边打了个滚儿,令他方才平复的心率又无端怦怦起来,视线落在洛肴摊开的掌心,才见那枚眼熟至极的剑穗。
他曾有一块随身不离的玉坠,圆如满月,素若清辉。后来逢襄州之乱,待被抱犊山收容时已碎得仅剩一半了。上好的美玉,纵然断面也仍是温润细腻的,可他总觉那棱角锋利不堪,每每打磨,都要将他凌迟出百千道伤痕来,手颤得再难把控力劲,似是象征着世事往往难以尽遂人意。
如此一拖数月半载,时常搁置,又时常重新拾起,多是在夜深人静时,思绪勾勒着白日里发生的诸如练剑拌嘴的琐事,才能沉静下心去仔细打磨。
待到四月草长莺飞,碎了一半的玉坠被他雕琢成两端弯弯的月牙,裂痕被隐秘地改成他姓名的纹路。
奈何收礼人真是眼尖,彼时洛肴透着光打量道:“哪有人把自己名字刻剑穗上送人的?”
洛肴的生辰可并非什么吉利日子,可文叔仍是免了他们一日课业,晚餐是鸡汤慢煨的长寿面,待那一日快要过去了,月上中天,沈珺才将这份礼物送出手,刻意沉吟半晌,道:“此物是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了。”
他需得承认说此话时是别有用心,语落满意地看见洛肴神色一刹那变得有些古怪起来,随后又像平日里耍赖似的拖长尾音,两眼都要弯成月牙尖,说:“好小白——你最好了。”
“嗯。”沈珺微不可查地轻哼声,“知道就好。”
而此刻洛肴掌心的那枚剑穗,与他曾赠予对方的足有七分相似,不过材质不同,线条也更凌厉些。洛肴带着他的手指摸到背面暗槽,略一用劲,“弯月”当即变换了形貌。
“可以当作暗器使用,怎么样,喜欢吗?”
洛肴盯了他片刻才移开目光,睨了青竹一眼,揶揄道:“比某条小蛇的礼物厉害上千百倍吧?”
青竹不服气地一咬牙,“文叔说了,莫、攀、比。”
沈珺见这二人又有要拌起嘴来的势头,清咳一声朝他们背后喊了句“武叔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