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跟校长说好,下个星期开学就让幺妹上学前班了。因为她平时也教过基本的数数,讲故事,小丫头记性好,又认得许多汉字,就是上一年级也没问题的。
“哇哦!我就要上学啦!”小地精兴奋得小脸通红,“奶奶你来住新房子吧,我每天放学回来给你做饭吃,吃完饭我还能捡垃圾养你。”
老太太心都给她甜化了,“哟,人都还没灶台高呢,会做饭呀你?”
幺妹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会炖鸡,烤鸭,糖醋鱼,还会切土豆丝……我可以让妈妈帮忙发炉子呀!”
众人大笑,别看她说得头头是道,都是过家家里学来的。毕竟,在小屁孩过家家的世界里,她煎煮烹炸满汉全席都会,玩儿的就是一个指灰为菜,指叶为钱!
因为要给新房子暖灶,当天晚上,一大家子忙活开,淘米做饭的,上熟食店买卤肉香肠的,炖鸡的,土豆红薯青菜萝卜都是牛屎沟带来的,七点钟不到,一大桌子饭菜就出锅了!
“卡塔!”幺妹一拉,整个屋子亮起来。
“哟,这就是电灯吧?”刘惠忍不住又开始酸溜溜了,怎么同是妯娌,别人过的就是神仙日子呢?
电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开,人不在家开着也没事儿,顶多费点电费,不像煤油灯危险,气味难闻,还伤眼睛。就连林巧针也忍不住羡慕了,要有这么亮的电灯她能踩缝纫机到天亮她!
一天多挣好几块,攒几年也这么像模像样的买套房!买一套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三房的!
吃完饭,崔老头和崔建军回各自岗位去了,幺妹又拉着一群姐姐伯娘们下楼玩耍,哪儿哪儿她都认识,哪儿哪儿有啥她都知道。正好这个点儿天黑了,吃完饭顺手扔个垃圾的人多,小孩们却都去有电视机的人家蹲点去了,“姐姐我们捡垃圾吧!”
春月跟她一拍即合,一头扎进垃圾的海洋!
王二妹和林巧针还好,全程端着,生怕让厂里的人看出来她们是乡下来的土老帽,刘惠那可是不要脸皮的,见到个纸烟壳都当宝贝,还跟侄女们抢起垃圾来。
黄柔不让婆婆帮忙洗锅刷碗,“娘下楼底下乘凉去,我马上就洗好了。”
崔老太把屋子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阿柔你请这装修师傅还挺不错啊,速度快,活也干得细致。”那墙给刷得平平的,地板也铺得贼结实,任凭孩子们蹦跶。
黄柔红了脸,“嗯。”
“喏,这是娘的一点心意。”
黄柔一看,居然是四十块钱,忙又推回去,“娘干啥,我没花多少钱,都是北京那边……嗯,她外公外婆补贴的。”
崔老太其实心里有疑问,但也不提,“他们补贴是他们的,我补贴是我的,快装起来,别让她们看见。”
她每次给钱,都是偷偷给的,虽然几个妯娌也有所怀疑,可至少没当面撞见过。
“娘您真的不用给,您在家里也没啥经济来源……”
“嘘,别废话,赶紧的,在这儿不比在村里,吃啥都得花钱。”
黄柔推不过,最终还是给收下了,幺妹有这么个奶奶,真幸福!
正想着,一群小脏人咚咚咚跑进门了,“妈妈,我捡到一个铅笔盒啦你看!”那是一个铁的被压得扁扁的长方形盒子。
“四婶我捡到铅笔头啦你看!”春月手里拿着两段拇指长的铅笔,那都是短得不能再短,已经没法捏的了。
“四婶,我,我票票!”春芽扬扬手,是两张小小的纸片片。
“是一斤的糖票呢!”春晖掂了掂怀里的小七妹,还是这小丫头发现的呢,姐姐们刨垃圾,她在旁边“啊啊”乱叫,春芽顺着她的手指,就捡到糖票了。
一斤糖票可值不少钱呢,关键孩子们不图钱,就图个吃的,要不是供销社已经关门,她们恨不得当场就去兑换。
“哟,咱们家小七妹也是个带福气的。”王二妹顺口夸了一句,谁知刘惠还顺竿爬了:“可不是,也不看看从谁肚子里出来的。”
说着伸手就要抱小彩鱼,来个母女情深,然而,小丫头“啪”一巴掌打她脸上,那力气给她疼的哟……龇牙咧嘴,敢怒不敢言。
她都委屈死了,因为她生了三头白眼狼,三个女儿跟她都不亲!也不想想以前是谁一心想生儿子不把“赔钱货”当回事,现在啊,想弥补已经来不及咯!
黄柔哭笑不得,烧了好几锅水,才给几个小脏人从头到脚的洗干净。晚上,大家都想沾沾新房子的新气,谁也不愿去睡二楼那光秃秃的毛坯房,所以大床就让给老太太带着七个孙女睡了,挤得下饺子似的。小卧室由刘惠和王二妹睡,黄柔和林巧针则睡沙发。
这么热的天儿,挤着真的非常不舒服,可比天气还热的,是她们的心。
所有人都知道,牛屎沟虽然山清水秀虽然舒服自在,可它没有随用随放的自来水,没有亮堂堂的电灯,没有通红的没烟的蜂窝煤,没有一冲就干净的厕所,没有想吃就能随时买到的卤肉香肠烤鸭……只有走出来,她们才能真正拥有自己的家!
这一天的震动足够大,大到她们往后几十年回想起来,都觉着今儿看见的是揭开她们向外征程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