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娣却不着急,“我们慢慢的,让她们先去。”
幺妹和春芽急得跺脚,再不去菜菜都被人挖走了,她们可不要吃刺老泡。
直到人都走光了,友娣才得意道:“看,那窝是啥?”
只见不远处有片小树林,小树林里的土比外头湿润得多也松软得多,这不是一窝刚冒出土皮的肥汪汪的“小爪爪”吗?蕨菜吃的就是一个“嫩”和“肥”,像这样叶子没张开,还弯弯的,那可是最好吃的!
春月“呀”一声,冲过去,“真是蕨菜耶,友娣眼神真好!”
大家兴奋坏了,友娣可真厉害,七手八脚,趁其他人发现之前抓紧时间的掐。
幺妹一面掐,一面嘀咕:小蕨菜你不疼吧,疼你就吱一声啊。
其实她也知道,这类时令野菜的使命就是被人类吃掉,不吃的话它们会长得又老又大,阳光雨露不够它们生存,没多久都会自然死去。反倒是掐几水,它们会越长越好,还能保住根系,来年春风吹又生。
当然,最后就是她们掐了满满三筐蕨菜,人手一把小野花,头顶一个花环,而跑去三里地以外的洪水塘的竞争对手们,还没回来呢。
崔老太把蕨菜焯水,焯去里头紫红色的苦苦的东西,再用凉水浸泡一个夜晚,第二天就能吃啦。撒上蒜蓉,用盐巴酱油搅拌均匀,滴两滴清油和自个儿酿的梨醋,一碗香喷喷酸爽可口的凉拌蕨菜就能上桌啦。
因为家里孩子多,也不放辣椒。
春苗往外端菜的时候,趁机塞了一小段进幺妹嘴巴里,“别出声。”
那清脆的肥肥的口感,好吃得眯上大眼睛,大脑袋不住的点,保证不出声。
“幺妹吃啥好吃的?给三伯也来点呗。”原来是崔家父子俩回来了,推着自行车,后座上还绑着包袱,春芽屁颠屁颠过去,闻啊闻的。
崔建军点点闺女的鼻子,“别闻啦,没东西,等爸爸领了工资就给你们买糖吃,啊。”
春芽扁扁嘴,乖乖点头。都穷惯了,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也就不会觉着现在的日子有多苦。
“咋说,工作没出岔子吧?”崔老太在打满补丁的围裙上擦擦手。
父子俩同时摇头,倒更像兄弟俩。从这个月一号开始,崔建军开始去市三纺织厂上班,崔老头也恢复原职,继续回邮政所上班了。平时他们都舍不得回家,怕磨损车子,只每个周末回来。
几个孩子把自行车铃按得“叮铃铃”的响,清脆极了。这可是整个牛屎沟第一辆飞鸽牌二八自行车,虽然比不上“永久”和“凤凰”响亮,虽然是所长家淘汰下来的二手车,但崔家人依然爱惜得不行,除了上班的崔老头谁也不能骑。
去年,杨发财也买了一辆,还是永久牌的新车,听说自行车票还是他抓投机倒把得的奖励。村里人可羡慕得不行,都盼着哪天自家也能抓抓投机倒把,捯饬一辆呢。
辛辛苦苦大半年不如抓一次投机倒把,风气就是这么搞臭的。
崔建军去了纺织厂报道,果然如厂长说的,不用干体力活,专门负责盘查进出车辆人员,防止夹带建筑材料。这年代的钢筋水泥可是国家战略物资,由市里统一计划,多是不可能多,少了却得赔。
值夜班的时候也方便,大门一锁,人就睡活动板房里,还养了一只大狼狗,外头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能听见。因为出了铂金的事,现在领导们草木皆兵,夜班都是三个人一起上,“有啥事大家都照顾我腿脚不好,我只在屋里就行。”
崔老太松口气,又问老伴儿,“所里没人为难你吧?”
崔老头木讷的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还带体温的银白金属圈,跟戒指似的,只是比戒指宽,上头有密密麻麻的马蜂窝似的针眼。
崔老太老脸一红,上次回来的时候看见她用的顶针已经烂得套不住了……倒难为他用心了。
幺妹和春芽正把顶针往她胖胖的短短的手指上套,从小指到拇指,都绰绰有余,一动就掉。不过衬着那青绿色的指甲和指尖,还挺好看。
“快收起来吧,别让孩子弄丢咯。”
崔老太哭笑不得,抓住她们绿绿的手指,“掐完蕨菜得立马洗手,以后洗不掉就变成小绿人咯。”
幺妹懵懂道:“我不怕,我叫崔绿真,就是绿的鸭。”
众人被她清奇的脑回路逗得哈哈大笑,宽阔的大院子里,飘荡着崔家人的笑声,这日子真是越来越兴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