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宫下雪了。
这在整个天界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天君三万岁高寿时才得了不夜仙君这么个宝贝儿子,加之他天赋异禀,身赋朱雀血脉,甫一出生天君便将他立为下一任天君,直宠到了骨子里,惯得比那娇滴滴的小仙姑还要骄矜三分。
他名不夜,是因他怕黑。天君索性赐了他一座不夜宫,钦点了昴日星官日日伺候,好让他时时抬头便能瞧着太阳。所以当夜游神游了天河布了星幕,整个天河云雾间就只有一座不夜宫熠熠生辉,好不灿烂。
奈何这不夜仙君受尽了恩宠,却不是个闲的住的主。天君钦赐的天界第一美女与他为妃,他入不了眼,偏就爱上了昔年上仙凤卿所居栖梧宫内那架古琴,曦凤。
这曦凤古琴乃是凤卿上仙采集天地灵气,以凤骨为身,凤筋为弦,凤羽为佩,凤血为铭耗时千载才铸就的神琴,因着有着纯净的凤凰血脉,所以引得身赋朱雀血脉的不夜日思夜想神魂颠倒,直到凤卿上仙因罪被贬凡尘,他才得了机会,将曦凤占为己有。
不夜地位高身份贵重,不爱美人独爱神琴倒也罢了,在独自对着曦凤爱慕思语近十载之后终不满足,偷偷潜入魔界,取了魔尊一滴心头血,差点引仙魔二界大战,气的天君本就斑白的头一夜就白了个透。可这闯祸的主非但不知错,反而燃了自己千年灵力,以那滴魔血为引,要生生的将曦凤炼成活人。
这本是天方夜谭,可凤凰属极阳,魔血属极阴,又有他纯净灵力为辅,历时三个月,竟当真让他给做成了。
这女仙秉阴阳而生,灵气涤身,生的是玲珑剔透,颠倒众生,不夜爱极,给她取了个自认匹配的名字——琉璃。
可惜的是,琉璃成就仙身之前便萌生了灵智,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凤卿上仙,整日嚷嚷着要下凡寻他,气的不夜暗地里吐了好几次血。气闷郁结之下,他与魔君大战时所中寒毒彻底爆,引得整个不夜宫灵力不稳,竟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
天君震怒,派了寒神去收雪,一日后,寒神却被冻成了冰人,昴日星官忙牵了太阳绕着她转,晒了半日才将那冰晒化,寒神叫苦不迭,一身修为去了大半,跑去凌霄殿哭了三日。
自此天界众大神小仙皆绕着不夜宫而行,绝不去步寒神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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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大雪依旧。
不夜宫外终年不谢的大桃树下,琉璃穿着冰丝白裙,赤着一双白嫩的足,慢悠悠的踩着雪。桃枝上堆满了雪,仍旧开的如火如荼,感觉到她走过,花枝颤抖抖的伸来,轻抚她娇嫩的脸。
“我要走了。”她拈着花枝微笑,剔透的眼好似水晶,又娇美又纯真。
说来也怪,连寒神都惧怕的风雪琉璃好似一点也不受影响,若仔细看去,便会现,那晶莹的雪花每每要沾上她身时都会诡异的绕一个圈,缓缓落在地上。
她柔柔糯糯的话音刚落,堆雪的花枝便从四周涌来,亲昵的抚着她,似诉说不舍之情。
琉璃笑了笑,湿漉漉的眸子亮晶晶的:“等我找到凤卿,就回来看你们。”说罢想了想,又补充道:“等不夜醒了,告诉他我走了,叫他不要寻我。”
“他自然不会寻你!”玄女踏雪而来,冰火蚕丝绣的袍子隔绝了风雪,隐隐带着华光,衬得她格外美艳。
琉璃扭头看她,认真的点头:“如此,再好不过了。他受伤了,该好好养着。“
这不咸不淡的话语,教玄女想起不夜此刻还受着寒毒之苦,不觉竖起了柳眉,心中绞痛不已。她暗暗捏了捏手指,冷声斥道:“你既然要走,即刻便动身罢。若非是你,不夜之尊贵,又如何能吃这些苦!你走罢,走罢,日后也莫要再回来了。”
她语调之高,惊的桃树花枝乱颤,白雪簌簌的落。
琉璃忙拍了拍花枝,轻声道:“莫怕,莫怕,玄女姐姐只是嗓门大,她不坏的。”
玄女脸色一沉,隐隐青。
可琉璃一脸不谙世事,天真又极认真道:“玄女姐姐,那你知道凤卿在凡间何处吗?”
玄女冷笑,刚欲否决,却忽然灵光一闪,翘起红润的嘴角:“想知道凤卿上仙去了哪?你从落神台跳下去就知道了。当初,他也是从落神台跳了凡间,
只是——会有点痛。”
痛?
琉璃咧嘴一笑,她可不怕痛:“谢谢玄女姐姐。”
说罢,她蹲在雪地上,伸出右手食指,一笔一划写起字来:“不夜,我去找凤卿了,有缘再见。”
写完,她长舒一口气,拍拍手站起身,又冲玄女行了一礼,便径直的朝着落神台去了。
玄女诧异她的好骗,忍不住冷冷一笑,用脚踢散了她写的字后,拂袖而去。
那一日,整个天界都轰动了!即凤卿上仙被罚落神台入凡十年之后,他昔日从不离身的神琴曦凤也跳了落神台!那一百零八把斩仙剑整整轰鸣了一日,将天河上浓郁的灵气切割成了无数块。
不夜宫大雪骤停,紧闭的宫门轰的打开。一抹金色比风还快,眨眼便落在了落神台。
“琉璃——”不夜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双目红肿,睚眦欲裂。
回应他的只有斩仙剑刺耳的轰鸣。
后有传闻,不夜仙君在落神台站了三日,哭了三日,笑了三日,睡了三日,最后一言不转身离去,半日后,只听得不夜宫内“轰”的一声巨响,如珍珠般大小的火豆子落入天河云层,一时间绯色漫天,好不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