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一日,浅白金色与玄墨色的华贵马车依次停下,今个儿择的地却是难得的秀致。
有密林,也有小湖,禁军在密林的外围再次扎营,冬尽春薄,还是燃起几簇篝火。
沈骊珠待在马车里,车厢壁上镶嵌着数颗夜明珠子,白日不显,一暗便透出薄薄光晕来。再加上一盏灯烛,足以将这方小天地照亮。
她如今性子沉静,耐得住寂寞,一本医书或一札游志,就能够打发大半日的时光。
只是,浅碧总怕夜晚天暗,看书伤了她的眼睛,又恐她回京路上日久弥长地待在车里,闷坏了自已,所以这个时候总是会哄沈骊珠下车散心。
“小姐,你猜猜浅碧发现了什么?”浅碧附嘴到骊珠耳边,声音惊喜地说道,“今日咱们停驻的地方,往林子里间走有一弯小湖,水竟然是暖的,那湖的周边还长了许多漂亮的花,也许还有药草呢,小姐要不要下车瞧瞧去?”
沈骊珠心念微动,几许思量,最终点头说了声,“好。”
“不过,春衫薄,夜晚还是透着凉意,小姐得先披上这个才行。”浅碧狡黠一笑,像是早知道骊珠会同意般,臂间早有准备地挽了袭披风,搭上骊珠的肩头。
缓步下了马车,沈骊珠轻轻抬手,系上垂落在胸前的披风璎带,携着婢女浅碧,往密林间走去。
沿途遇到巡逻的龙璃军士,皆向她恭敬地行礼,“侧妃娘娘。”
沈骊珠微微蹙眉,并未回应。
这就是她不愿过多踏下马车的原因。自从那道封妃圣旨,李延玺身边的人,似乎都已认定她是东宫的人,改口唤她侧妃娘娘。
……她不喜这个称呼。
却不是计较正妃或侧妃的名分。
而是……
不喜这种被完全烙印上另一个男子标记的感觉。
就好像她今后就只能是太子侧妃。
但,沈骊珠就不可以只是沈骊珠么?
见她携婢女要往林间去,那名禁军道:“娘娘要往里面去么?天色已晚,这荒野之地,怕里面有危险,是否要卑职……”
“不必。”沈骊珠摇头道,“我并不走远。”
这人却脸色露出丝为难与凝重,“可是……”
浅碧小手挽着盏灯站在她身侧,透出的些许薄薄光晕,映上沈骊珠眉眼清冷,她淡声道,“一路上,除了你们禁军,暗里也有太子殿下的暗卫在吧。那么,应是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
那名禁军最终还是沉默地让了行。
沈骊珠携浅碧往林间慢慢而行,古时月明,流光晶莹,如银如霜地落在地上,倒显得这盏宫灯多余,没有往深走太远,就见一棵似妖冶灼放的古树边上,一袭墨衣华贵的男子仿佛已经等待了她许久。
那抹照过古人而今还,难圆却终圆的月,披上他身,令那眉眼也一点点显露出来。
沈骊珠微变了脸色,竟然是捉了浅碧的手臂,转身就走。
她就那么不想见他?!
李延玺眉眼覆上雪色,声音已寒冽划落而下,“——沈骊珠,你给孤站住!”
或许是太子声音里蕴着的怒意太过不加遮掩,她微微咬牙,终是停下了脚步。
沈骊珠没回头,声弦紧绷地问:“不知殿下唤我停下,是有何事?”
浅碧也一抹碧衫微动,刻意挡在了骊珠面前,不叫太子拿那样如火如灼的眼神看她家小姐。
这婢子……
李延玺眸光从浅碧身上不带多少温度的划过,在暗夜里透出瑰丽的唇瓣轻启,声线一抹华贵,冷冷唤道:“少臣。”
少臣身影从暗处浮出,拂了浅碧的穴道,在她的瞪视里,将她拎出了这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