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景林最看不惯的便是唐尧这种趾高气昂的态度,偏偏唐尧的出身显赫到除了皇宫里头的那几位皇子,没人比得上,根本拿他没办法。
虎皮鹦鹉在鸟笼里跳了两下,唐尧垂头去逗弄,丝毫不把郑景林的恨意放在眼里。
郑景林气火上头,忽然大步往前一迈,拳头就要挥出去。
他的拳头是比不过唐尧,可是这种时候再忍气吞声,他还算什么男人!
郑景林扬起的拳头被薛平阳猛地拉住:“郑兄不可,你的肩头还有伤!”
唐尧抬眼,面对这点骚动,眼中丝毫波澜未起。
前世郑景林投错了党派,在顾銮上位之前便没了命,今日的少年郑景林在他这个活了两世的人眼里,不过像是个跳梁小丑一般可笑,不值一提。
只是他在看见了薛平阳的时候,轻轻眯了眯眼。
吴道悔?
是的,是这张脸,眉目精致堪堪入画,难得的美男子,日后的九千岁,东厂厂公。
前世他认识吴道悔的时候,吴道悔还是个刚入东厂的小太监,唐尧看中了他的心狠手辣,委以重任,吴道悔也果真不负他所望,扶摇直上,最后坐上了东厂厂公的位子。
可惜吴道悔身有痼疾,药石无医,四十一岁暴毙在南下的路上。
思及往事,唐尧的修长手指在竹条编成的笼子上轻点。
当年的吴道悔会变成一个太监,是因为犯了王法、受了阉刑,之后改名换姓抛却了之前的身份,带着仇恨进了东厂。
唐尧也曾派人去查过吴道悔的底细,想知道他改名换姓之前的身份,却没有查出来,直到吴道悔去世,他都不曾知道这人的真实来历。
反正对于他来讲,吴道悔既无二心,老老实实替他做事,便已足够,至于他之前是什么样的人,唐尧可以不追究到底。
这一世在这种时候遇上了,倒是解开了他前世的疑惑。
吴道悔竟是与郑景林一路?之前他怎么不知道……
要知道,日后吴道悔最恨的便是郑景林,吴道悔做了九千岁之后,甚至派人去将郑景林的坟墓掘了,鞭|尸后又暴尸荒野。
反目成仇,有趣。
唐尧的视线在薛平阳的身上停的太久,薛平阳在将郑景林拦住之后,回望向了唐尧。
他的薄唇忽的轻抿,平静的面容差点崩裂。
有的人单是站在那儿,不言不语,便有着一身的气度。
薛平阳想到了那日在西市,他拉住郑景林的时候,往玉石铺子里看了一眼,看见唐尧在建威将军与程祈宁面前言笑晏晏,心里就有些涩。
自卑,又嫉妒得发狂。
若是比较容貌,薛平阳不信自己比不过唐尧。
可是算上了家世,他与唐尧之间,犹如隔着一道天堑。
正如他与程祈宁之间所隔的天堑。
从江南桐城来到韶京,薛平阳所为之事有二,一是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二来,他放不下心中情愫,他想娶当年买他花的程祈宁。
那年他与弟弟出来卖花,被人欺辱,半篮牡丹被踩落成泥,他那时年纪小,想到卖不出去花回去之后要被爹爹毒打,害怕到不敢回家,拽着弟弟缩在墙角。
又饿又渴又怕的时候,是程祈宁跑过来,用足够买两篮花的铜钱买了他那半篮花。
小姑娘粉嫩的脸笑起来比花要好看,他怎么都忘不掉,后来的时候,他常常偷跑到程家的宅邸,只为了偶尔能看她几眼,年岁渐长之后,薛平阳便清楚了自己对程祈宁是何种心思。
说是来韶京考取功名,其实也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身份般配得上程祈宁,程祈宁于他而言,像是一道远远的光,他走出去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追逐那道光亮。
可是真到了他来到了京城,见识了京城富贵人家纸醉金迷的生活之后,才陡然认识到,他们的差距有多大。
他不过是个桐城来的穷小子,没有王侯将相的父辈,没有万贯家财的出身,就算高榜提名,想爬到权力顶峰也需要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时间,他要拿什么来娶侯府嫡女,又怎么能让程祈宁在嫁予他之后同未出阁一般受宠?
所以薛平阳选择走另外的路。
除了科考,文人想入仕还有两条途径,一条是捐官,而另一条便是被人举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