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毛哼了一声:“你还真信这女人?刀子死前什么样,有眼睛的都看到了,他那种状态,可能坚持到现在吗?说什么刀子还活着,骗他娘鬼吧!老子毙了她就回去!”
气氛又僵住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法再继续,赵半括只能把目光转回廖国仁身上,看他怎么说。
廖国仁沉默了很久,才慢慢说道:“长毛说的,不全错,但我相信,刀子还没死。”
说完,他把自己的背包摔到地上,开始从里往外掏东西,没多会儿工夫,地图、食物和望远镜什么的扔了一地。
赵半括不明所以地看着,不懂廖国仁要干什么,长毛也好像迷糊了,枪口慢慢放下来,连王思耄见缝插针把阮灵拉开也不管,叫道:“你在搞什么?”
廖国仁头也不抬道:“愿意走的,老子不留。”
赵半括一下就愣了,什么意思?分道扬镳的事,难道又要来一遍?
他不相信地看着廖国仁,就见他把背包里的东西分成了两份,又拿出他们原来的地图,用红笔在上面画了一通,然后连着一些食物,一股脑摔到长毛面前,看也不看他,冷冷地道:“走!”
长毛有些愣了,看了一阵地上的东西,最后头一扬道:“这是你说的。”
廖国仁背过身,不带感情地道:“谁想走的,我不拦。”话音刚落,王思耄就瞥了长毛一眼,哼了一声,拉着阮灵走到廖国仁身边。军医马上也开口道:“我……队长,我肯定跟你走,我可不要跟着那个长毛妖怪。”
“滚你的蛋。”长毛骂了一声,不客气地把地上的东西收到了自己包里,然后猛然看向赵半括。
什么意思,真要分了?赵半括心里打了个战。
廖国仁和长毛分别站在不远的两个地方,眼里都闪着一种精亮的光,他们身后的王思耄和军医还有阮灵,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赵半括身上,他顿时感到有些沉重,开弓没有回头箭,走还是留,他得好好考虑一下。
但长毛不给他机会,直接骂道:“菜头,屁大点的事难道要磨到天亮?来不来,给句话。”
几乎是同时,赵半括看到廖国仁的眼睛好像闪了一下,扭到一边快速看了看长毛,又对到了他脸上。赵半括心里一动,几乎就想脱口说队长我跟你走,但还是压制住了。
经历过太多战争和死亡,他早已经把理性和圆滑清楚地分开。
在军队里,盲目的冲动是绝对不可取的,太理性的为人也不可取,想要好好地生存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装圆滑,换理性。
生死大于天,没了命什么都会归零。这点他在南京已经深刻体会过,他曾经的师长,就是因为太理性,丢不下军人的气节,最后和进攻南京城的鬼子同归于尽。师长的确死得壮烈,但在他看来,不值。
不过话说回来,一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当时自己的选择和师长的选择谁对谁错,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还活着。
他也经常想起师长最后的话:“军人,有些事情就算没有意义,也必须去做。”
他的眼前一下就模糊了,印象里的师长和眼前的廖国仁重叠在一起,而这时候的选择竟然和当时那么相像,他应该怎么办?
长毛又催了一句。好像看出了他的动摇,廖国仁依然什么都没说,但眼里的神采眼看着暗了,没过几秒,他转身大踏步往前走去。
赵半括顿时有点心酸,他抬头叫了声:“队长,我……”忽地黑暗中飞过来一个东西,砸到了他脚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拿着指北针,快滚。”
赵半括愣住了,他没想到廖国仁会这么决断,却又把他看得这么透。他没话了。这边长毛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结结实实地摇了摇,说道:“能伸能屈,才是真英雄。”
赵半括不知道该说什么,苦笑了一下,捡起指北针。昏暗里王思耄哼了一声,拉着阮灵跟了过去。阮灵还是很安静,却在转身的时候深深地看了赵半括一眼,赵半括看不懂那眼神代表什么。
唯一让他觉得可笑的是,军医竟然对着长毛和他呸了一声,吐了口唾沫。但赵半括看见,转过身以后,老草包的背明显佝偻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竟然又回头看他们。
赵半括定定地看着,以为他会改变主意跟他们一起,但他的身体晃了几晃,最后还是坚定地朝廖国仁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