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他想到张鬼方打仗回来,手臂胡乱缠了几圈布。那时他还很埋怨,想,怎么连自己也照顾不好。现在看来,能有力气给自己包扎,已经很有能耐了。
丁白鹇来送了几碟菜,文泉也来看过一次,都没说太多话。又睡了半天,东风听见耳边有人“东风东风”地叫。他还困得要死,闭着眼睛不搭理,没想到那人上手推他,把他翻来覆去地摇晃。
东风烦得要命,睁眼一看,居然是何有终来了。他只好翻出一张板凳,请何有终坐,自己还是坐在地上。
何有终说:“你干嘛睡地上,不睡床?”
东风没好气道:“没人给我洗被子。”
何有终“哦”一声,说道:“我就喜欢睡床。小时候没得床睡,只能睡地上。”
何有终面貌显得老,而且蓄了胡须,看上去有四五十岁了。但要真算起来,他是陈否儿子,和东风年纪估计差得不远。
想到此地,东风有点感慨,不知说什么好。
何有终突然指指自己面颊,东风仔细看看,没看出什么名堂,柔声问:“怎么了?”
何有终说:“不是我的脸,是你的脸。”
东风一摸,这才想起来脸上有一道伤。何有终说道:“要是破相了,你姘头不生气么?”
东风好笑道:“有什么好气的,以前再丑,他也没说什么。”
何有终大呼小叫道:“你承认了!真是你姘头!”
东风不响,何有终觉得无趣,问:“你还有丑的时候?”
东风说:“以前戴着面具。”何有终又问:“有多丑,有我丑么?你姘头怎么想?”
东风笑道:“我姘头无所谓,我姘头高兴得很。”何有终若有所思。
他撑着去翻金疮药,何有终又说:“不要用那个,用这个。”摸出一个药罐子。
东风接开打开,立刻闻见一股栀子甜香。他有点吃惊,说:“这不是你娘配的药么,怎么舍得给我用?”
何有终煞有介事道:“我娘出发以前说了,要是你受伤,马上就要死掉,就不给你用。”
东风了然道:“要是我还能救得活,就卖我一个人情。”何有终点点头,东风便收下药膏,把脸洗干净,细细涂在面颊上。
这次偷袭大捷,史思明死伤惨重。不单不敢再派援兵,还把常山城下的骑兵也召回去,躲在九门。常山城暂告安全。
接下来一月,东风脸上伤疤收口、结痂,很快伤疤掉了。沾了神药的光,底下皮肤光滑如初,丝毫看不出来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