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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埋怨地看他一眼,说:“那天盟主大摆生日宴,柳栾和于左吵起来了,你记得么?”
张鬼方道:“这个记得。”东风又说:“于左气不过,发出暗器来打柳栾。柳栾挥刀挡开,有一颗飞蝗石差点打着盟主夫人……是你接下来了。”
这么一讲,张鬼方恍然道:“是这回事。”东风说:“于家的飞蝗石有些不同,边缘磨薄,而且打出去时滴溜溜转圈,能够转弯。你手上的伤就是这样割出来的。”
张鬼方道:“但我手上是几条线,清莹背上却是一个圆洞?”
东风抓起那只手比划,说:“横着过来,就是几条线。若竖着转,划出来就是一个圆。”
既然知道目标,两人在地上翻找一通,果然在角落找见一颗飞蝗石,边缘磨出锋刃。正是从清莹身上透胸穿出来的。擦掉鲜血以后,这颗蝗石通身涂黑,夜里毫不反光,显然专门改过,用来躲避他们耳目。
为了透光透气,茅房的屋檐底下并不封死,而是留了三寸宽的缝。东风指着那道缝隙,又说道:“清莹之所以留得一条命在,因为那贼人根本没有靠近,也看不见屋里的景象。只是信手丢来一颗蝗石而已。”
他远远走到围墙底下,运气于指,抬手打出那颗飞蝗石。东风不会于家暗器法门,蝗石自然无法转弯,也不能够滴溜溜打转。只见那飞蝗石好像一只大马蜂,“倏”的一声,破风越过整个广场,钉在墙壁上。
东风几步飞过来,问:“怎么样?”
张鬼方伸手一拨,飞蝗石钉得并不牢固,轻易掉了下来。这个力道是远远杀不了人的。东风不禁咋舌道:“那人手劲真大,奈何做贼?”
张鬼方道:“我在想,他既然能学别家的暗器,能不能学别家内功?”
东风面色一沉,说:“是啦,他偷了《报天功》,学会几成就未可知了。”
张鬼方点点头,抬脚往议事殿里走。走了两步,腰带一紧,东风把他扯住了。
转过身,东风水红的下唇有两道白印,是才咬出来的。东风正色道:“张鬼方,你听我一句话。”
张鬼方又点点头,东风说:“如果猜的都中了,这人恐怕比我遇见的所有敌手都要厉害。”张鬼方不响,东风说道:“我晓得张老爷也很厉害,但这人比我师哥、比宫鸴……比我还要厉害。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请你一定跟着我,不要乱跑。”
张鬼方说:“好。”两人回到议事殿里,将猜测与众人一一讲了。摆出飞蝗石给大家看,大小形状亦能和清莹的伤口对得上。
有这么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在身,议事殿也未必安全。
徐于机提议说:“我们将桌板拆了,挡在窗上。他的飞蝗石打穿木板以后,劲力已经大消,而且也很难再拐弯了。这样好对付些。”
众弟子于是拆掉桌椅、柜子,钉在窗纸之后,又将大门紧紧栓了两层。原始、灵宝和道德三清祖师画像,高高挂在木板上面。
一切布置完毕,议事殿中木屑飞扬,一地狼藉。梁无訾长叹一声,将弟子全都召在中央,叫他们不要靠墙坐着。
华岳派练的是童子功,男弟子与女弟子向来分开坐、分开食,就连早晚诵经也要坐得远远的。现在却顾不得男女之防,谁都不想待在外圈,恨不能抱成一团。
年长些的弟子抽了双钩在手,紧紧盯着窗扉。他们尚不明了敌人之强,一副又害怕、又要决一死战的模样。
宫、丁两人,并东风与张鬼方,在议事殿角落找见一张幸免的小案台,围着坐下。梁无訾拿来薄薄一叠纸,说道:“这是那人送来的信笺。昨天想着天色晚了,就没拿出来。不想今早就发生了这等事情。”
她将这一叠纸分开,一共三张,都是细薄的藤纸。
东风画过一阵子画,晓得纸和纸不一样。这种藤纸在书画坊处处有卖,隐隐带香,华而不实,属于中档。
比它次的,要么颜色发黄,要么胶轻矾重,发脆,比它好的金花笺、流沙笺、水纹纸,价格高昂,爱纸之人才愿意掏钱。
用中档藤纸的,有些是家底颇丰,但对书画并无研究的富家公子,有的是爱它香味的女眷,也有的是出不起大钱、将就用用的读书人。这个贼人属于哪种?
再看纸上字迹,中规中矩楷字,甚而有点手抖,不像经常动笔的人。
第一张纸言辞客气,道是:“某素闻贵派《吴钩》钩法举世无双,若有幸能借阅几日,愿以财帛交换。某顿首。”底下没有落款。
梁无訾愤然道:“真是看不起。谁会为了几个钱出卖武功?”
宫鸴却说:“是有些小门派拿来换钱的,要是你情我愿,也不能说他们做得错。”丝毫不给梁无訾留面子。丁白鹇怒道:“表哥!”
宫鸴住嘴,再翻下一张。第二张笺写得很长,细数借阅武功的好处。
一是,华岳派人才凋零,这两代弟子再是苦练,少有参得《吴钩》真义者。寥寥几个小成的,放眼整个江湖,也排不到二流高手的位置。不如交由他来学,一定将双钩武功发扬光大。
二是,他知道华岳派入不敷出,银钱将要见底了。拿武功换一些钱财,也好解燃眉之急。
此外还细细数了几条。梁无訾说:“华岳派缺钱的这件事几乎无人知晓。此人要么窥伺很久了,要么在江湖上有极广门路,能打听到许多消息。”
东风道:“门路广的人其实不少。而且他讲得自己财大气粗似的,只要有钱,许多消息也可以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