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您糊涂了,这是人命。”严嬷嬷第一次大声与她说话。
“我知道,你懂什么,当寡妇总比当弃妇好。”她歇斯底里地喊道。“而且是他逼我的,是他逼的。”她跪坐在地上痛哭出声。
外面传来了老夫人与国公夫人回来的声音,这声音把金巧惠从回忆中惊醒,急忙拿着帕子抹眼泪,又扑到罗显的尸体上大哭起来。
曲清幽原本扶着脚软的唐夫人来到罗显的院子,刚一进卧室,唐夫人突然间就有了力气,把曲清幽推开,快步跑向前,一把推开金巧惠,伸手抱起儿子道:“显儿,显儿,快醒醒,娘回来了,显儿……”
金巧惠跌坐到地上,她不敢看众人的眼光,慢慢地自地上爬起来。
罗阙听着妻子那一声声的唤儿声,老泪也忍不住流了出来,上前欲图拉开妻子,“夫人,显儿走了。”
“你说谎,显儿只是睡着了,他只是睡着了。”唐夫人第一次朝丈夫怒吼出声。“我唤唤,他就会醒来的,会醒来的。”
曲清幽一直是不喜欢唐夫人的,但此时此刻看着她如一个失去了至宝的人般拼命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她的眼泪也这样不经意地流了出来,罗昊沉默着揽紧妻子的身子。
这样的母亲,也是罗昊第一次见到。
穆老夫人一步一步朝长孙走去,早就知道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但没有想到是这么快,总希冀着有一天自己先他而去,那样就好了,不用面对孙子离去的悲伤。她看着孙子的遗容,拍抚儿媳的肩膀,“儿媳妇,振作一点,这个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同样的伤心难过。”
唐夫人两耳似乎听不到这些安慰的声音,只是一味地抱着儿子,唤着:“显儿……”
罗阙上前扶住有些微晃动的老母亲,“母亲,先坐下歇一会儿吧。”
穆老夫人坐下道:“究竟显哥儿是什么时候没的?”
罗阙道:“我上完早朝一回到府里就听到了噩耗,这个要问大儿媳妇。”
穆老夫人的一对鹰眼对准金巧惠,怒声道:“你还不快如实说来?”
威信候看着被吓得缩在一旁的女儿,上前道:“老夫人,都是我女儿照顾不周。女婿是早上就没了气的,惠儿一时找不到人,就急忙把我找来,我来时惠儿已经哭得六神无主了。”
穆老夫人看着这威信候,只见这四五十岁的男人看似一脸的真诚与叹息,双眼又盯回金巧惠,“金候爷,按理来说你我是亲家,但这毕竟是我定国公府的事情,你家闺女嫁到我家来,就得守我家的规矩,话也应该是她来说。”
曲清幽看着金巧惠眼神有些闪躲,似乎在害怕,又似乎心虚,她又看向那被唐夫人抱在怀里的大伯,难道大嫂真的对大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金巧惠哭泣道:“老祖母,事情就是我爹说的那样,夫君昨儿夜里发病,我守了一宿,到早上时才没气的。”
“那可有宣府中的大夫来看过?”罗昊朝金巧惠质问道。
金巧惠眼眸不自觉地转了转,道:“没有,那时候没觉得夫君有病得这么严重。”她又开始哭了起来,“有煎沈太医开的药吃,谁知道会没效?呜呜”哭声开始越来越响。
鸾儿奔进来,朝曲清幽耳语了几句,罗昊拉着妻子的手小声道:“可是沈太医来了?”
曲清幽点点头,在回来的路程里,她越想越觉得大伯死得突然,遂命鸾儿暂时离开,由培安陪同着去把那沈太医请来。
罗昊上前朝穆老夫人道:“老祖母,大哥死得突然,孙儿以为还是让沈太医检验一下方为妥当。”
“不,不要,你们现在要亵渎夫君的遗体吗?”金巧惠站出来大声地哭喊,然后又拉着唐夫人的衣服道:“婆母,你快说说话,他们现在要亵渎夫君的遗体,你快阻止他们这种可怕的想法。”
唐夫人闻言朝罗昊不解又失望地看了一眼,然后又恶狠狠地瞪向曲清幽,一定是她出的主意。
曲清幽倒没有畏惧地任唐夫人瞪着,上前道:“大伯走得这么突然,婆母是一点也没有疑心吗?难道婆母要偏帮那个谋害了你儿子的人吗?”
“你在说什么?二弟妹,你现在是要把茅头指向我吗?”金巧惠边哭边道,“现在死了丈夫的是我,不是二弟妹。难道你们要合着来欺负我这寡妇吗?”
“住口。”金巧惠这话犯了穆老夫人的忌讳,“那沈太医可是来了?”
“来了,就在外头等着。”罗昊答道。
威信候抬眼看了罗昊一眼,“罗世侄,你真的要给女婿检验身子?岂不是在说我金家的女儿是恶妇,把丈夫给害死了?这样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我金家还有未出阁的女孩儿,你让她们将来如何许夫家?”
“金候爷言重了,世侄现在并未说大嫂害死了大哥,这话是您说的,世侄只是说让沈太医给大哥检验一下,把大哥死得突然的原因找出来而已,可没有说过大嫂任何一句不是。”罗昊也针峰相对地道,“除非大嫂有见不得光的原因,否则何惧让人检验一下大哥的遗体。”
“你那样做是让你大哥死也不得瞑目。”金巧惠大声地反驳道。
“大嫂,并不是声音大就显得有理,婆母,你若真爱护大伯,就应该让他死得明白,将来也好登极乐世界,不用在人间游荡。”曲清幽道。
唐夫人闻言,看了眼金巧惠,又看了眼曲清幽,最后眼光又回到了怀中抱着的冰冷躯体,半晌也没有说一句话。
穆老夫人朝罗阙道:“儿子,你是一家之主,这事情由你拍板。”
威信候与金巧惠一听把事情抛给了罗阙,暗地里都松了一口气,在场这么多人里面最好说话的可能就是定国公罗阙了,谁知罗阙却道:“昊儿说的在理,显儿确实走得过于突然,还是弄清楚方好。”
金巧惠绞紧手中的巾帕,若那沈太医把她之前给下过的药的事情验出来,那她该怎么办?两眼朝父亲看去。
威信候的脸转向一边避开了女儿的目光,他毕竟只是岳父而已,人家父母都同意了的事情,他还有何资格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