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语听闻刘姨娘从沁竹居被气走的时候,她正在一块纯白崭新的帕子上刺着绣。
她的针线活并不十分出众,说到底都是以前任性的缘故。
如今因着重生,还有机会跟着先生学,倒用心了许多。
前世因着她是嫡出的,又不是个好相与的,先生对她从不抱希望,教不过更是奈何不得,学不学便由着她去;而二庶妹则不然,嘴甜,看着又似乎十分乖巧,很得先生们的青睐。
又肯学,刺绣的技术自然比她好。
她倒不是很介意,做任何事,只要自己肯努力,总不是只有眼红人家这一条路快走,保不准自己狠下心来逼着自己学,也有胜过她的一日。
她不急,急的是她缺一条贴身实用的帕子。
以前的那条帕子被凌世子爷拿了去,便怎么也讨不回来,也只能作罢;就算真拿回来了,她也不可能再拿它作贴身用,总归是不方便的了。
这次的新帕子,她打算刺上几朵莲花,莲花看着大气,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遇到的一些细节上的处理她做的并不好,为此还特意去请教过先生。
先生明显是没想到苏府嫡女会突然来请教刺绣的事,意料之余,倒也十分爽快地一一讲解给她听,苏念语听得认真,不时还提出一些想不通的问题,待一一得到了解答,她也茅塞顿开。
再三谢过先生之后,便回了院子搭了个刺绣的台子。
彼时,帕子上已经落了一朵轮廓分明的莲花,看样子倒是十分用心的,苏念语一只手放在架面上,一手把着穿着红色针线的银针,正欲从那只出来半个轮廓的帕面上穿过。
略略一看那还未成型的半枝,倒像是个花骨朵。
一面听着柳意说的关乎沁竹居的事:“……也不知刘姨娘和二姑娘之间起了什么争执,刘姨娘被气走了之后,二姑娘的屋子就关得紧紧的,倒没听到什么哭声之类的,奴婢也觉得二姑娘的做法有些怪异。”
苏念语嗯了一声,道:“还有吗?”
柳意的面上便有了些愧色,“暂时没了,那丫鬟近来招了怀疑,也不敢太大胆……”
苏念语便停了手中的活儿。
她是知道柳意的意思,好不容易收买的那位丫鬟只怕是哪里露了陷,在沁竹居怕是呆不久的,想了想这段日子,那丫鬟可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她自要抢在刘姨娘和二庶妹之前保住她。
苏念语道:“柳意,你张罗一下吧,悄悄把人给换了。”
柳意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元香却觉得十分可惜:“如此一来,沁竹居那便没有了我们的耳目了,以后想知道那边的情况可就难了。”
苏念语命人把刺绣的东西收了起来,却是勾出了一道笑痕:“那倒也未必。”
元香双眸一亮,“难不成姑娘有其他的好法子?”
苏念语没回答是或不是,只是笑觑了元香一眼,“我倒是有些渴了,让人把茶壶茶盏一并拿出来吧,正好可以边吃茶边休息一番。”
元香方才进了屋,苏念语便唤过了添秀,“你去跟守门的婆子道一声,若是刘姨娘来了,就先来通报一声。”
刘姨娘八成是会来寻她的。
先不说刘姨娘会为了何事而来,她这一从佛堂里出来,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势必会把府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与刘姨娘说,二庶妹的事情也罢,田庄的事情也好,以刘姨娘那样通透的人,定早就想到这一切都与她有关。
她又是个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的,就算现在腹中没重重心事,她也会找个借口上她这走一遭,不为别的,就为她是苏府唯一的嫡女;知晓她已经不信任她们了,刘姨娘也会自己上门来确认一番,才能决定接下去要如何做。
心思十分的细。
元香果真让小丫鬟把里头的一套素面淡黄色琉璃茶盏搬到了跟前来,还不住在边上道:“拿稳些,这套茶盏十分珍贵,千万别碰到了。”
一面又让端了长型黄梨木茶几的丫鬟要小心轻放,等茶几摆好,这才把丫鬟手中捧着的茶盏一个一个摆了上去,晶莹剔透的,十分精致。
刚沏好茶,便见一守门婆子小跑着进来禀报:“姑娘,刘姨娘来了。”
苏念语嗯了声,倒是不慌不忙的,端了茶水先是闻了闻,轻抿了一小口,只觉得凤仙茶特有的清香满了整个口腔。
还不等她喝完第二口,刘姨娘已经带着笑意走进了苏念语的视线中。
妇人着一身藤青曳罗靡子长裙,略施淡粉,发髻上佩戴着和阗青玉如意形发簪,耳垂上缀着一对红珊瑚耳环,看起来神采奕奕。
妇人的笑容无可挑剔,在苏念语的对面款款落了座,“大姑娘,我们倒是好久不见了。”
刘姨娘看着对面长得天姿国色的嫡长女,心思不自觉就回到了之前晴姐儿哭着声讨她的那一刻。
若她的晴姐儿也是个嫡女,想必就不用去受别人的白眼和唾弃了吧?
可她的晴姐儿不知道,那会当她知道将要成为苏然的妾室时是有多欢喜,要知道,她的父亲不过是一方知县,她要嫁的却是个将要入主翰林院的青俊才子,这等好事并不是谁都能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