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柔低低咳嗽几声,抬了抬手,翠容见状,便放下手里的活计,与其它丫鬟一起退到外室。
“骗别人就算了,怎么连自己都骗。”李云柔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阿娘不知道你最近发生了什么,兴许就与陆家那位公子有关,每次提起他的时候,你就像变成了一只刺猬,将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
“我,我……”姜亭月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去反驳。
李云柔面色苍白的厉害,眼眸微弯,眼里尽是温柔的笑,她说:“阿娘不是傻子,阿娘也年轻过,自然也看得出来。”
“我们小月牙,有多喜欢陆公子呢?从前你提起他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就跟天边的太阳似的,明亮辉煌到刺眼。阿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突然就说要相看别人,别看你跟那些公子们谈的欢快,可阿娘在你眼里,没有看到丝毫欢喜。”
“最近你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像是有好多伤心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眼里却一点都不高兴。你不知道,你夜里做梦总是哭,尤其是你刚刚搬到阿娘院子里的时候,半夜哭的好伤心,好像受了很多委屈,可阿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阿娘……”姜亭月忽然喉口有些哽咽,所有压抑不住的委屈,在阿娘温声细语里,仿佛都要爆发。
上辈子,自阿娘去世后,便接二连三发生了很多事,桩桩件件,都让她委屈气愤又无处发泄。
先是阿爹娶继室,即使后来她与阿爹和好,可府里换了人,到底是不一样的,阿娘的痕迹,在潜移默化中,一点点消失,她一个外嫁女儿,不能在家中留太久,每回回来一看,都要变一个模样,逐渐与记忆中的家越来越不同。
她不是没跟李文茹吵过,即使阿爹也站在她这边,可阿爹自己没觉出不同,即使维护她,也不免觉得她无理取闹。
阿兄不常常在家,即使她告诉嫂子,可嫂子毕竟不是从小在国公府长大,她也并不清楚,新栽的桃花,与旧的桃花有什么不同。
再是唐芝芝被迫和亲,不到一年,就传来死讯。紧跟着不久,她的另一个手帕交,暗算给她下毒。
再后来,陆慎被贬谪,她跟着离京,离开从小生长的土地,对着陌生的地方手足无措之时,陆慎将他心中明月接到了府上。
陆慎外派那些时日,细细算来,她也没过什么好日子,每回气上心头,与他吵架之时,他从来都一言不发,几乎逼的她要发疯。
直到半年后,她被彻底禁足,从除州再回到上京,从陆慎造反成功为母亲守孝半年到登基,中间整整一年的时光,她都被监视着困在屋中,得不到外界丝毫消息。
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久了,曾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骄傲明媚的少女,早就被磋磨的惶恐无措,畏首畏尾。
上苍垂怜,叫她重回到过去,可经历的那些伤痕,覆在心头,始终无法磨灭。
她也想找回从前的自己。
“你不想说,阿娘也不逼问你,你也不要将自己逼的太紧,不管发生什么,记得听一听自己的心,问问你自己,你究竟想要什么。”阿娘重重咳嗽几声,话语浅浅,却依旧温柔。
“嗯。”姜亭月借着衣袖遮掩,偷偷揉了下眼睛,再抬头,却露出一点笑,说,“这是自然,阿娘不必为我忧心,我只是暂时有些事想不通,待我想明白了,一切自然会好转,我并非是会沉溺在过去的人,阿娘最清楚了。”
李云柔笑着摸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