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话很少,总是在窗子前头一坐就是半天。
府里乱糟糟,唯有此处还算安静。
有两位夫人离开前特地来劝了他。
她们劝“大娘子”和离,劝“大娘子”去官府要求拿回嫁妆。
“大娘子要是有难处,就来太傅府上找我,能帮上忙的话定捞你一把。”
不仅如此,那些夫人小姐甚至下人侍从,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怜悯的。
他们都在可怜桑眠。
是啊,苛责怨怼处处刁难甚至蓄意嫁祸的婆母,曾经跋扈嚣张的小姑子,冷漠旁观的夫君,流水一样填进窟窿的嫁妆。
桑眠确实可怜。
她曾说过自己早就有了和离之心,只是李闻昭不信,总觉得那是气话。
可春日宴这荒唐的一天。
绝不是桑眠一朝一夕可谋划出来的。
她实在谨慎又聪慧。
因为平日没人向着她,所以如果是在以往府里指出这些真相,即便有证据,也不会轻而易举取得像今日这般效果,反而会被母亲更狠的打压甚至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且换身只是加成,今日换作是她以大娘子身份去揭露也是稳妥的,怎么看春日宴对于侯府来说是死棋,对桑眠而言则是生机。
烛火昏黄,李闻昭低声问:
“你算计多久了?”
桑眠没有想要回答,只是将手摊开。
今日晨起,她便以侯爷之名将放妻书递交官府,眼下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两个小人木雕放上去,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李闻昭本还想着解释这雕的是自己与她儿时模样,可桑眠换过身后,只淡漠着同他讨论和离后面事宜,半分眼色也没有给那两只木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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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寻托讼师,侯府用过的嫁妆,若是十日内不归还,那便会上告官府。”
“另外我要带的人已经都安排妥当,明日便会离府。”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桑眠声音里满是冷漠决绝,那木雕被孤零零扔在地上,再无用处。
李闻昭没有拦他。
府中一箩筐的烂摊子还等着他这个侯爷主持,但事情竟只是才开了个头。
春日宴当晚上便有说书人编了出戏。
一回说新妇遭受婆母故意欺辱,夫君冷眼旁观添油加醋。二回说贵府无钱拿娘子嫁衣抵债,平妻嚣张跋扈使手段陷害争宠。三回说主母蓄意谋害庶子嫁祸儿媳,心狠手辣灭口草菅人命。
字字不提侯府却句句都在影射,于大街小巷传了个遍。
上京好久没有这样热闹。
柳姨娘并不赞同:“你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丢面子。”
“恶狗咬人自然是恶狗的错,难不成就因为怕丢人我就得拖着伤口不去寻医不成?”
桑眠并不在意,甚至为了敦促王氏归还被花出去的近十万两嫁妆,她找了人到侯府门口,每日什么也不干,就是纯说书,侯府一日不还钱,人就一日都不走。
“对了,这几日在侯府对面旁边杂货铺门口租个铺位,上些简易可口点心,紫苏饮还有酸梅汤。”
“咱们也发点小财。”
她支着下巴,嘴角噙笑,心情煞是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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