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过于羞耻,就算扭到了,呆在袖子里的冯云也一直不敢出声,他想象自己天生就是一个镯子。
小姐名唤公孙菱,是当今丞相之女,听说此行是为父兄祈福,顺道来看一个传闻中极为神秘的道士。
从袖口可以看见公孙菱右门左脚、四起八拜、执三宝香、拱手稽礼。似乎只是一般的祈福仪式。
只听到一个不怒而威的声音说道:“公孙小姐有礼了。”一句话听得冯云寒意顿起。
这个道观果然不简单。
公孙菱站起身,笑道:“时有听闻贰道长有神耳,一句话便能分出魑魅魍魉,那你听听我的声音,来猜猜我到底是个什么?”
冯云自袖间探出一点点脑袋来,细细看了那个所谓的贰道长,只见那道长拄着拐杖,蒙着双眼,却隐隐透出令人畏惧的感觉来。
他道:“公孙小姐,你觉得自己是如何的一个人?”
公孙菱疑道:“为何这样问?”
“或许你以为的自己,并不是真实的自己。”
“原来如此。”
祈福需七日,需在道观里住下。待到晚上被小姐放下来的时候,冯云已经僵硬如同死物。
“那道人不过尔尔,一旦你栖身于我,他就分辨不出你这妖物的声音了,果然也不必相信。”公孙菱把冯云置在桌上,“喂,毛蛇,再变次人形给我瞧瞧啊。”
冯云大骇,就着硬直的身躯往后躲。
公孙菱笑得更欢:“刚才在轿子里没看清楚,就隐约觉得你轮廓挺俊俏的,你躲什么,快变呀。”
妈……妈妈呀,这个姑娘的口味好重啊。
冯云再退一步。
“怕羞?方才还敢在姑娘面前赤身裸体,怎么这会儿又学女儿家羞羞答答啦?”公孙菱捂嘴一笑,将竹篮往前一推,“道袍给你,我在外面候着。”
一盏茶的时间,房门开了。
冯云从里面走出来,有些局促不安地拢着自己身上的道袍,既不同于女子温婉的线条,又有别于男子过于硬朗的模样,那是只属于少年的青涩轮廓,眉目澄澈,仔细看,又带了些不一样的味道。交领大袖,四周镶边的蓝色道袍穿在他身上也是刚刚好,人衬衣,衣又更衬人。
“你真好看,怎么会这么好看!”公孙菱震惊不已,围着冯云饶了一圈,惊喜而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冯云做了人形皮也薄,脸上立刻开始泛红,恨不得挖条缝钻下去:“我……我……”
“我喜欢好看的人,妖怪都像你这么好看吗?”公孙菱这样问道。
“不、不知道……”
“噢,不知道啊。”公孙菱点点头,忽然龇牙笑道,“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冯云的脸涨得通红,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又是点头,又是捂脸。
公孙菱笑嘻嘻地将冯云推回了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她又点了支香烛,拿在手中,然后抬头问道:“既然你也觉得我好看,那我会不会也是妖怪呢?”
冯云愣住。
“你别笑我,我这样问自有我的原因。”公孙菱似是回忆一般地望向窗外,叹道,“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出生时便天降祥瑞,眼含神光,三岁能认字,五岁能颂书,人人都赞我是才女,我却知道我和旁人是不一样的。我不会受伤,什么都能轻易学会,更可以辨妖怪、识神鬼,甚至可以看出你们的修为来。我自今年元宵起就一直走访各家得道高人,盼望能得到答案和点拨,哪知竟没有一个能告诉我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莫非我果然是个妖怪?”
冯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又凭着妖力感知了下,公孙菱的周身似是笼罩在一层厚厚的白雾中,隐隐有些力量自里倾泻而出,却始终看不出个究竟来。
“或许是我妖力太浅……”冯云自觉帮不上忙,有些羞愧地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