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哑的声音淡淡响起。
“后来,我们真的长大了。为了和她时时在一起,我故意不好好学习留了级,只为能和她同一班级读书;为了保护她不受人欺负,我学会了打架;为了让她吃到喜欢的饭菜,我学会了做饭……我以为我们可以像小时候说的那样,一直一直好下去,直到她嫁我为妻,让我宠爱她一辈子,却不料在她16岁那年……”
他顿了顿,好看的眉拧成了一团,似是陷入一段极为痛苦的回忆。
“那一年,她16,我18,我很开心我终于是个成年人了,也就是说,我可以像大人那样郑重向她求婚,然后名正言顺的和她恋爱,结婚,生子,开始我们幸福的一生。谁知道,就在她生日那天,我买了一只火红的玫瑰,口袋里装着我用攒了十来年的零花钱买来的一枚戒指,兴奋的跑去找她,她却拉着一个老男人的手,满是羞涩的对我说,‘林子哥,我喜欢他,我想嫁给他。你帮我把把关,好不好?’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
他苦苦一笑,“我当时真的听见了我心碎的声音,你知道吗,心,它是真的会碎的啊!”
钟亦可的泪忽然就落了下来。她轻轻擦着眼角,“然后呢?”
他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石头。
“我把玫瑰花偷偷的从后背塞进了衣服里,紧紧的按住衣角,玫瑰花刺把我的背扎的生疼,我忍着背上的痛和心底的痛,面色平静的认真对她说,‘你还不满18岁,不可以谈恋爱,两年以后才能考虑这种事。’她很听我的话,也一向都信任我,于是笑着点头答应了我。我以为用这两年的时间我能把那个老男人打败,把他赶出她的世界,谁知道我却输了,输给了他的不要脸。”
他低哑的声音忽然就变得愤怒,他捏紧拳,拳在轻轻的颤。
钟亦可轻声问道,“什么样的老男人?专门哄骗年轻女孩子的坏人吗?”
梁弈林忽然抬起头望着她,黑眸里水光盈动,“她说他成熟,有气质,举手投足都man到没天理,最重要的是,她说寡言少语内敛低调的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男人,而有故事的男人对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想成为他后半生的那个故事。”
钟亦可抿起唇,微微蹙眉。
这样的话,听来怎么是那样的熟悉……
他的声音又哑哑的响起,“可我一点都不怪她,她是那种美好善良到无论做什么你都不忍心怪她的女孩子。后来,我就常常一个人来海边,一个人重复着以前我们两个曾经一起往海水里掷石头的游戏,常常是边扔石头边回想小时候她对我说的那句话,她说,如果有一天,她送我的那块画满了星星的石头开了花,她就会穿上漂亮的婚纱嫁给我做新娘。可是,石头怎么会开花呢?”他低低的苦笑着,“我绞尽脑汁的想啊想,如果我真的让石头开了花,她会不会想起她曾经说的那句话呢。有一天我真的有了办法……”
钟亦可好奇之极,“那块石头真的开花了吗?她回心转意了吗?”
他望着大海,抛出一颗石子,晶莹的浪花瞬间绽放。
“你看,石头可以开出一朵美丽的浪花,难道不算吗?”他扭头看着她,唇边扯起一抹苦苦的笑,“你觉得,这样可以算吗?”
他难过而心痛的笑让钟亦可的心难受的厉害,她不由轻轻点头,“可以算,浪花是最纯洁的花,你的石头真的开花了,去把她追回来啊!”
他怔怔的看着她,黑眸里的水光越聚越多,直到那些喧嚣疯狂的眼泪马上就要溢出眼眶的时候,他猛的扭头看向大海,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很久很久以后才低低说道,“可是,当时的她正沉浸在她的爱情里,我不忍心让她因我而烦恼。也许儿时的那些话都是童言无忌,她对我的感情大概只是亲情不是爱情,在她那样幸福的坠入爱河的时候,我怎么忍心强加给她不必要的烦恼?况且那个老男人曾经是我们共同的老师,我非常敬重他,也以为他一定会对她好,毕竟她是那样完美的女孩子,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我以为我给她最完美的爱就是成全她,所以我就离开了家乡,去国外读书,躲得远远的,远远的,以为我看不到他们的甜蜜画面心就不会那么痛,所以多年里我从来不曾联系她……谁知道……谁知道有一天我却接到了她的死讯……”
“啊?”钟亦可大惊,只见他双手掩面,似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悲恸,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的放在他的肩膀上,想给他一些安慰……
他悲愤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恨透了那个老男人,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他从接近她的第一天起就是怀有目的的,可惜我竟没看穿,竟然会把我心爱的她拱手相让……是他害死了她和她的孩子,是他……”
钟亦可喃喃,“他们有了孩子?孩子竟然也……”
斜阳已入海,天色暮沉,晚风渐凉。
他们谁都没再开口,只有海浪拍着沙滩,声声作响。
他的故事让她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甚至疼痛。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他,或者他已经痛到根本不需要任何安慰,她只需静静的陪着他,做个倾听者便好吧……
“你说,如果真的有机会再见到她,我应该告诉她我从来没说出口的那个‘爱’字吗?我应该重新去努力一次,把她赢回我身边吗?”他缓缓扭头,认真的看着她,面色已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