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心存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自作主张为袁克栋邀请了宋九儿为欢迎会的舞伴。他料想,国会选举后,冒牌的三少奶奶就该打道回府。司令应该是容不得她的。
明天就是欢迎会了,他还不回来,秋冉怎能睡得着?
她躺在床上,听着座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心里在一分一秒计算时间。窗外“沙沙”下起雨,敲打在地面上。一场秋雨一场寒,时光不等,距离清逸去世已经过去两年。捂着胸口的位置,眼睛中的眼泪终于是少了一点,可心里依旧有温热的痛感在里面缠绕。
突然,她听见推门的轻响,一个熟悉的影子闪身进来。原来不是下雨,是他。
袁克栋站在暗处,好一会儿才适应房间中的黑暗。他首先看见,挂在衣帽架上的华服。漂亮的掐丝排线牡丹花旗袍,外搭白色狐狸毛披肩,这是她为欢迎会准备的礼服。
他走过去,手指摸上冰冷的缎料,心里把她恨到极,又苦到极。
秋冉躺在黑暗中默默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如往昔一般静悄悄地洗脸、更衣。走过来掀开被子,压了上来。
他的脸摩挲在她脸上,触到一层湿泪。他抬起头来,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果然,全是眼泪。
“为什么哭?”
秋冉偏过头,拼命咬住自己的唇。
“告诉我。”他又问一次,“为什么哭?”
她的心理防线如决了堤一样,被洪水冲开一个大口。此时,她才发现,她并非一直把他当作利用的棋子。人非草木,大半年的朝夕相处,也同样付出真心。
“你是不是恨我?”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心里大约是太害怕被他憎恨。
“我不恨你。”脱口而出的话,他比她更吃惊。在面对她的眼泪时,他的恼怒、火气全消失了。
他不恨她。
雷心存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这大半年来和他做夫妻的人是她,给他快乐的人是她,让他体会到爱情和快乐的人也是她。就冲这一点,他都无法恨她。
“濂瞻……”她伏在他的胸膛上,哭得像个孩子。
这么久的隐忍、委屈、蛰伏、忍耐……全发泄出来。开始只是想要复仇,没想到现在越陷越深。
他拍抚着她的背,亲吻着她头顶的乌发把她哄着,“好了,别哭了。睡吧。明天还要去欢迎会。”
秋冉心脏一跳,汹涌的眼泪流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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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冉是被小菱的脚步声惊醒过来的,小菱的脚步已经放得很轻。她反转身体,慵懒地把自己包裹起来。身边空无一人,空余着他的味道而已。
“三少奶奶,该起了吧?”小菱笑嘻嘻地走过来,“时间都已经过了午时了!”
“什么,都过了午时!”秋冉一坐而起,不敢置信地看向五斗橱上的西洋座钟。
天啦!现在已经都是下午两点!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她捂住额头。
小菱笑道:“三爷不在的这些日子,三少奶奶每晚都睡得不好。昨夜三爷,可不就睡个踏实觉了吗?三爷走的时候,你睡得可香哩!三爷说,不用叫醒你,让你睡个饱。”
秋冉窘得满脸绯红,赶紧下床穿鞋梳洗。“三爷走的时候还说了什么吗?”
“三爷说下午会来接你一起去欢迎会。三少奶奶,三爷对你可真好。”
秋冉起晚,忙着洗澡、化妆、吹头发。顾不上喝小菱碎嘴,小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等她穿好旗袍,把发油固定好的波浪卷发服帖地收在耳朵下面,精巧的耳环戴在耳朵,化身金装玉裹的绝色美人。才听见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小菱端来一碗面条,秋冉怕涨,只敢吃两块压缩饼干填一填肚子。
袁克栋进来的时候,秋冉正在喝汤药。他愣了一下,她也愣了一下,脸顿时烧起来。
“你回来了?”她看着他嫣然一笑,似名花倾国,颠倒众生。
“三爷看见三少奶奶,眼睛都看痴了。”小菱在一旁打趣。
“你今天去哪里了?这个时候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