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染了黑色灰烬的手伸过去,拿走了贺雪生手里的病例,沈存希一边看一边道:“看什么这么专心?”
当沈存希看到病例上的名字时,他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并没有多留意,他抬起头来,就见贺雪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要从他脸上窥探出什么来。
沈存希瞅着她这模样心里就发毛,倒不是心虚,而是被她吓怕了,他也不顾手指脏污,直接戳到她额头上,她白皙的肌肤上顿时多了一个黑色美人痣,他没好气道:“又在瞎琢磨什么,说出来,别闷在心里。”
最近已经被她怀疑习惯了,也没有最开始那样恼怒了。
贺雪生闷不吭声的拿回病例,这病例看上去有些年份了,纸张泛黄,与之前那些病例都差不多,应该不是假的,这就足以证明白若真的生过一个孩子。
20岁?
所以沈晏白真的是白若的孩子?
可是为什么这么奇怪呢?她派人调查过白若,白若老家在沿海一带,与洛水镇相隔万里,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生孩子?洛水镇与桐城亦是相隔万里,孩子怎么会送到依苑去?
若沈晏白与沈存希没有血缘关系,她又怎么会把孩子丢弃在依苑外面?
贺雪生心里疑窦丛生,看向沈存希的目光越发让他不安,他不笑了,目光沉沉地凝视她,低声道:“依诺,说话!”
贺雪生最近也进步了许多,她不会再闷在心里瞎猜疑,他们这段感情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翻开病例的扉页,指着病人的名字,“你没觉得熟悉吗?”
“我应该觉得熟悉吗?”沈存希盯了一眼那个名字,理直气壮的反问道。
贺雪生手指用了些力道,她道:“这是白若的病例,你没看出来么?”
“谁是白若?”沈存希问完,莫名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其实也不怪他健忘,他脑子里除了宋依诺这一个女人,别人都过眼云烟,哪能让他费心去记住?
贺雪生瞪着他,看他理直气壮的模样,倒不像是作戏,她咬了咬牙关,提醒道:“兰姨的假侄女,你忘记了?”
这一提醒,沈存希想起来了,难怪刚才就觉得有点耳熟,原来是这样,他说:“是她的病例又如何,干我们何事?”
“沈存希,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她是小白的生母。”贺雪生现在越发确定白若是沈晏白的亲生母亲。
沈存希一愣,他拿走病例,重新看了一遍,字迹被水晕开,可上面确实写着白若曾生了个孩子。之前发生的事在脑海里闪过,他终于明白兰姨为什么要说白若是她侄女,敢情那个女人潜伏在依苑,是要把孩子带走?
“她是沈晏白的生母又如何,养恩大于生恩,既然六年前她将沈晏白抛弃在依苑外面,那么现在也别想再认回孩子。”沈存希沉声道。
他之前给过兰姨机会坦白,她居然还把外人往家里引,甚至把他瞒在鼓里,看来家贼难防!
贺雪生怔怔地盯着他,未曾想到沈存希会这样说,她抿紧了唇,“白若是小白的生母,那么她有什么理由,千里迢迢将孩子送到依苑去,她又怎么知道依苑里住着有钱人?”
沈存希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他瞪着她,用一种看疯子的目光,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宋依诺,你敢把脑洞给我开得再大点试试,你是不是想要说,我和这个女人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我不知道。”贺雪生收回目光。
沈存希闻言,心里气恼不已,他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另一手握住她的下巴,迫她抬头与他对视,“我不管你心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我打住,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下巴传来刺疼,贺雪生盯着他冒火的凤眸,其实他是个很冷静的男人,可每每被她刺激得失了控,她哑声道:“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的话,没有一个母亲愿意把孩子送离身边,更何况是这样千里迢迢送去你身边。”
“你编故事的能力向来与众不同,你不是怀疑沈晏白是我的孩子吗?好,我会拿证据证明,你的怀疑有多荒谬!”沈存希气愤的收回手,瞪着掉落在地上的病例,他恨不得两下撕碎了它。
贺雪生浑身虚脱的蹲在地上,她看着地上的病例,她原本是想来找什么呢?她好像是想要找到自己的病例,可最终却让她找到了白若的病例,老天是故意玩她的吗?
她拿起病例,正打算放回纸箱里,沈存希已经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拽起来,他板着脸道:“我们出去。”
“病例还没放好……”贺雪生的抗议声还没说完,就被沈存希拽出去了。她回头看着地上的病例,没有她的病例,她无法确定自己曾经是不是做过产检。
若是做过产检,那么她极有可能并没有被囚禁,否则没有一个绑匪会愿意让她出来做产检。
如今那些混乱的记忆,又都成了谜。
被沈存希强行拽回房间,他拿水壶出去,让保镖接来热开水,然后兑了一盆温水,给她洗手。男人动作虽粗鲁,可是力道却十分温柔,仿佛怕弄疼了她。
将她的手洗干净,沈存希出去倒脏水,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新鲜的馒头与菜粥。他把吃食放在桌子上,又把炭盆移过去了些,板着脸道:“吃饭。”
说完,她的手里塞来一个白面馒头,贺雪生低头看着手里的馒头,她低声道:“沈存希……”
“吃饭的时候别说话!”沈存希打断她的话,怕她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惹得他早饭吃不下去。他千里迢迢追过来是为什么?不是为了和她吵架的。
贺雪生抿了抿唇,她掰了一小块馒头放进嘴里咀嚼着,窗外雪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洒落在大地上,一片银雪的世界,衬得四周格外亮堂。
都说瑞雪兆丰年,这么大的雪,明年一定是个收成年。
沈存希吃了一半馒头,他停下来,看着贺雪生的侧脸,有时候言语能化作利器,伤人于无形,有时候言语又是最苍白的东西,说明不了什么。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要为自己辩解两句,“依诺,我不认识白若,在依苑我是第一次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