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宴席结束之后,狄姜和问药便伙同钟旭和长生,捏了个隐身诀,偷偷潜入了董家堡的后山。她们没有对钟旭说是要去做什么,只道是带他挣些盘缠,也好等来日回了太平府,能再置办一处房产。
钟旭没有多问,但也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一路跟在三人身后,时刻都保持着警惕。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今夜之事,定有蹊跷。
董家堡的后山里有一汪碧湖,湖中假山怪石林立其中,其上多缀有金玉,在月色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宛若天幕上璀璨的繁星。但实际上,金玉只是假山上的些许点缀,在寻常百姓看来是十分奢靡,但对整个园林构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且说这假山,便是大老远从太湖运来的,太湖石色泽以白为多,少有青黑、黄色,而黄色则尤为稀少,但董老爷这一块却是通体成黄色,占据着小半个湖面,造型凹凸有致,千奇百怪,可见造价之惊人。就连院子里的随便一棵罗汉松,也比金银珠宝贵重许多。
园子里的古柏苍松碧绿参天,湖边小径更是缀在一丝杂草也看不见的绿草地上,可见平日里园艺维护得十分仔细,让人不自觉的以为自己正行走在流水环碧翠,仙踪隐隐的瑶池仙境。掌灯丫鬟在回廊廊柱之上,每三步便设了一盏水晶灯,虽是夜晚,但灯火通明。
四人来时内心都各有所想,但在这天价建造的园林中走了一会,内心就都开始咋舌了。几人被这一派奢华惊得连连摇头,“这董奇山究竟是什么人?园子竟比皇宫内院还要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就是皇城呢!”问药咋舌道。
“就是,我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百姓人家。”长生虽为剑奴,但除了生辰八字是被太霄剑冢选中之外,生长环境皆与常人无异,他亦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奢靡的人家。
“你们用膳时可见着董齐山了?面目如何?”狄姜对三人道。
问药摇了摇头:“董家老爷和夫人都没有出现,只有大公子连城和三位管家一齐,在招呼里里外外的宾客,碧灵小姐也未曾露面,似乎……”
“似乎什么?”
“我说不清楚,感觉他们并不想再提及叶贞小姐,或许是还未接受她去世的事实罢……”问药说着,又疑惑道:“掌柜的,您说,董家这样家大业大,想保住一个女儿,难道很难吗?董齐山怎么忍心让自己的闺女被人开膛剖肚?还将这假道士当菩萨似的供起来?”
“怕是董齐山授意的也未可知……”狄姜沉吟了一声,随口道:“毕竟,在这暹梁城里,董齐山的地位怕是比太守还要高,说他是这里的土皇帝亦不为过,没有他的首肯,谁敢动董家的女儿?”
“这就更让人奇怪了!”问药蹙眉,接道:“哪有人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等苦!”
“真相总会浮出水面,我们且等且看戏,”狄姜微微一笑,做了个‘嘘’地手势,道:“不要说话,有人来了。”
问药点了点头,随即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狄姜所望的地方。
只见回廊里走来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迎面而来,正是马文山。
马文山贼眉鼠眼,一脸疾色,一溜烟地从后门走了出去。一路上,护院,丫鬟,小厮见了他都会朝他躬身行礼。可见他在这董家堡里,地位颇受人尊敬。
狄姜与钟旭相视一眼,带着问药和长生从同一个门走了出去。
董家堡的围墙外表都被朱漆漆成了赤色,在门下两盏灯笼的映衬下,墙外显得有些阴森诡谲,说不出的血腥意味。
几个小厮按照马文山的嘱托,将金筷子埋在了墙外七丈远的一棵柳树下,深约三尺三,但是其上不能盖土,只能撒上松散的朱砂。
于是马文山到了柳树下,几乎不需费什么力气,便将一袋子金筷子捞了起来。期间,什么咒语都没有念,说要做的法事也全然没有完成。
“掌柜的!他要拿咱们的筷子!”
“可不能让他得手。”
狄姜和问药撩起袖子,就是要上前,钟旭连忙拦在二人身前,道:“为什么是你们的筷子?”
“那小厮说这筷子扔了也就扔了,旁人不敢要,我要,可不就是我的了?”问药一脸怒气,恶狠狠地盯着马文山,道:“这人又抢先了咱一步,可不能再让他得了便宜!”
“谁在那里!”这时,马文上突然站起身子,向狄姜几人的方向看去。
狄姜几人立刻闭上嘴,屏住呼吸,盯着马文山看了半晌,却发现他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仍是一脸惊惧地看着几人。
狄姜与问药面面相觑,心道:“隐身诀还在,难道他的道行竟能破了自己的隐身诀不成?”
但很快,他们便知晓,马文山看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他们身后的东西。
一丝丝氤氲从溪边升起,渐渐在空气里弥漫成了一层薄雾,就是在这薄雾环绕之中,一身穿黑衣的女子执了一柄黑色的油纸伞,渐渐从迷雾中走出来。
她黑发如瀑,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殷红似血。
她嘴角带着微笑,眼底却浮现着浓浓的杀气,整个人看上去如鬼似魅,说不出的可怖。
她缓缓行来,步履之轻,就让狄姜和钟旭也未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存在。
“你、你是何人!”马文山手指着狄姜。
狄姜转头,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个人影。此人正是白日里见过的,自称董叶贞的女子。
狄姜面露玩味,连忙闪开身子,给黑衣女子让出了道路。
女子就似没看见狄姜他们似的,一双眼紧紧地盯着马文山。
“你是谁!大半夜鬼鬼祟祟,有、有什么目的!”马文山汗如雨下,冷汗沁透了他的衣衫,鬓角的碎发沾粘在脸颊上,显得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