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的声音被一阵剧烈的撞击盖住,白子杨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
随即白子杨的生平如同倒放一般在张一帆的眼前闪过。
幼年视角里父母宠爱的笑容,失去母亲时的悲痛欲绝,反抗父亲再娶的叛逆,欺负继兄弟一时的快感与事后的悔恨……诸多繁杂的思绪一股脑地涌了出来,最后定格在一个腼腆害羞的笑容上。
那是光网游戏里的世界,夕阳西下,火烧云铺满半个天际。
坐下树屋外的男孩偏头看着他那突然提出要线下见面的弟弟,手足无措,像是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随时要逃跑。
在他打算从藏身的角落里走出去帮男孩解围时,男孩以非常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若不是弟弟发出了欢呼声,他一定以为自己看错了。
白子杨听到自己的内心,与他那不争气的弟弟一样,小小的雀跃了一下。
漫天的红霞突然强行入侵了他的视野,迫使他将目光抛向颠倒旋转不止的远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弟弟最后一次呼喊他的名字的声音消失,整个世界安静了。
除了他的心跳声,什么都没有。
白子杨的回忆结束,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出了车祸,也知道身体被扭曲的车内设备钳制住,动弹不得。
他感觉不到腿在哪里,只觉得腹部像是被什么东西贯穿了,疼得他眼前发黑,看不清任何东西。
他努力想要发出点声音,但每次嚅动嘴巴换回的都是一口又一口的鲜血。
路西可能和他一样还在车里,但愿他伤得要轻一点,如果已经逃出去了最好。
白子杨动了下手指。
张一帆再次感受了那股细微的力量,它从白子杨的指尖一点点注入,经由尚还在血管里流淌的血液缓慢浸入受损严重的五脏六腑。如果这时有一台精密的仪器对白子杨的身体状况进行记录,一定会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那就是这个濒临死亡的男人的肉体正在以一种奇异的,令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缓慢恢复着。
而正是这股源源不断地涌入白子杨的体内,不知来自何处的能量让白子杨活了下来。
但是他的头部受到的创伤太过严重,以至于没有等到医护人员的到来,就再度昏厥了过去。
扭曲窒息的感觉再度侵上张一帆的脑袋,他像是个不断下沉的溺水者,突然被人拽住身体强行拉出了水面,骤然改变的压强让他脑袋嗡鸣,满嘴里都是铁锈的味道。
张一帆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袁生涛,满脸担忧的袁生涛。
“涛子……”
这是突然跳进雷鸣另外一段记忆中了吗?
“一帆,一帆?你醒了,一帆,你看看我,别闭眼睛,不要闭眼睛……”
袁生涛在喊他的名字。
尽管爱人一再要求他不要闭眼睛,张一帆的眼皮还是如同坠了铅般不断往下垂。
“一帆!一帆!”
张一帆还处在混沌中,雷鸣的回忆与他的记忆混成一片,以至于他这会儿有点分不清抱着他的男人到底是在喊他,还是喊雷鸣,只不过经由自己的思维美化成了自己的名字。
“一帆,已经结束了,我们已经从雷鸣的回忆中出来了,你清醒一点!”
已经出来了吗?
张一帆困惑地眨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