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帆确实在哭,却不是清醒的嚎啕大哭或者为着什么委屈黯然掉泪。
他做梦了,又梦了袁生涛死去的那一刻。
梦里近乎歇斯底里的伤心欲绝,反应到现实里便是清泪浸染眼眶,默默两行,连枕巾都没挨到,只挂在鼻窝里,横在脸颊上。
他保持着侧身而卧的姿势,即使做着噩梦也本能的害怕压到身侧的小家伙。
小家伙早不见了,这会儿换成了个身长脚长手也长的大家伙。
袁生涛轻轻擦拭掉张一帆眼角的泪花,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动作轻缓温柔。爱人睡得不好,他也不想将他叫醒,毕竟这两日的经历实在太复杂,能睡着便是好事,多睡一会儿便是一会儿。
袁生涛的怀抱有种神奇的魔力,张一帆的脸颊在靠在爱人的胸膛上后,因着梦中情绪激烈起伏而有些急喘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本能地朝着袁生涛怀里钻了钻,担心小家伙的侧卧姿势也逐渐散开,两腿缠上袁生涛的腿,两手抱住袁生涛的胳膊,头在袁生涛的怀里蹭啊蹭,直蹭到肩窝,寻觅了个舒心的地方,呵呵打起了轻呼。
张一帆的睡姿一变,袁生涛倒是放心不少。
这家伙只有睡得舒服了才会八爪鱼似的到处乱蹭,他就这么搂着张一帆,也阖上了眼睛,全然不顾客厅里还有个小家伙在拼着命嚎。
雷鸣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打袁生涛一走,小家伙就闹个不停,手脚并用往下爬,大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雷鸣当然不能放开他,袁生涛交代的任务是看好他。
在心底,雷鸣隐约有那么一点不赞同袁生涛将孩子抛下的举动,但是这一丁点的反对在对袁生涛的无条件信任下完全翻不出什么浪花,顶多让他在劝慰小家伙的时候更加卖力,也更加温柔。
白子杨本想对这撕破天的哭声聪耳不闻,但是看雷鸣这般辛苦,也加入了哄娃大军。只是他比雷鸣更加不得章法,两个大男人围着个两岁大的娃娃手忙脚乱,情景滑稽又好笑。
在书房里忙碌的林晓静很烦躁,营养舱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为了确保不漏过任何数据上的细节,他们把营养舱拆卸安装了数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检索信息,但是一切都是徒劳,营养舱中拟人类胚胎的成长数据是正常的,只是因为拟人类胚胎的脱离而自我休眠,进入了暂停状态。
如果按照营养舱记录的数据看,拟人类胚胎应该还在胚胎发育中,不可能发育成了人类。
那么缠着张一帆喊爹地的小家伙会是什么东西?
不管它是不是从营养舱里蹦出去的,林晓静都非常肯定,它不是生命。
需要进一步对小东西做检测,最好带回人类基因工程中心——林晓静头又疼了,人类基因工程被白子杨毁掉大半,就算带回去,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做什么深入的检查。
他黑着脸站在一旁,其他几位研究员谁也不敢说话,紧闭嘴巴把安装好的营养舱再度拆开。这个时候谁敢吱声,就是往林教授的枪口上撞,谁说话谁傻逼。
可是偏有不怕死的闹出了动静。
不是他们,而是从书房外面传进来的,撕心裂肺的婴孩哭声。
这哭声,像上了发条的电钻,不烦死人不要命地直往人们脑门里钻。
林晓静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行动。
研究员们悻悻地看着林大教授气势汹汹地走出书房,去找噪音来源发泄——阿不,算账,纷纷松了口气。
生气的林大变态,谁敢惹?没有人!他们默默地为可怜的小家伙默哀,或者说,为小家伙的父母们默哀。
林晓静一踏入客厅,小家伙的嚎啕戛然而止,他扒开眼缝瞧了眼来者,见不是爹地也不是粑粑,嘴巴一咧,又开始哭。
雷鸣正在努力将自己的脸揉成各种形状,就连白子杨都舍弃了形象揣着个抱枕上蹿下跳,嘴里哇啦啦叫着,不知道是在扮演猩猩捶胸还是野人游街。
奈何小家伙根本不领情,推开雷鸣,掀飞抱枕,以惊天动地的架势充分表达着要爹疼要爸爱的要求。
而来自袁家的监视者已经躲到了门口,又不能让白子杨脱离自己的视线,只能拉着帽檐,一脸绝望。
天呐,他这辈子都不打算要孩子了!绝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