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御为看着冯医生,沉思片刻,终于开口。
“冯医生,你把最坏的结果告诉我,不需要有任何隐瞒。”莫御为不知道他绕来绕去,说一些让他们似懂非懂的专业术语,是不是故意的。
冯医生抬头看向他,表情严肃,“最坏的结果,不管手术与否,莫先生都有可能失去所有的记忆。这个黑影,旁边就是记忆神经,现在已经受到压迫。手术会有风险,可能醒不过来;而不手术,也会有风险,就像昨天晚上哪种情况,可能会随时随地有发生。并且频率越高,黑影也会越来越大,最多三年,会危及到性命。”
“瞎说!”凉冰直接朝着冯医生吼了一句,“当然要做手术,怎么会是三年,先生会长命百岁!”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已经不稳,原本一直被他往心里逼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冯医生被他这种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当然,他没有生气,因为已经料到会有人是这样的反应。
莫御为起身,拽着凉冰的手,直接把他托到了办公室以外,命令他,“你给我站在这里,别动!”
凉冰还没反应过来,办公室的门立刻关上。他想冲进去,心里却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双脚也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
他背靠在门边的墙壁上,身体沿着墙壁,往下滑,最终蹲在了地上,双臂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双臂里面。
走廊上,有来往的人,看到这么一个高大年轻的小伙子,像个小孩一样,蹲在地上,有人好奇,跑过来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问多了,他直接抬头,冲着对方怒吼一声,“滚!”
围在他们身边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冯医生的助理听到声音,立刻跑出来,驱散围观的人,把他拉进旁边的的一间办公室。他也像个行尸走肉一样,任她拉着走。
莫御为回到医生办公室内,坐在了原来的座位上。他看着冯医生,声音突然变得凌厉。
“冯医生,你今天说过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刚才那个人。如果有人知道了,你今天提到梁心悦的事情,会被所有人知道,远明医院你也别想再呆下去!”
冯医生惊呆了,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病人,竟然拿他的好心来威胁他!他虽然知道他是在为别人着想,不想让更多的人担心,可这样的手段,实在让人心寒。
冯医生回了一句,“莫先生,你言重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算我刚才瞎了眼。”
莫御为低头,声音已经缓和下来,“冯医生,有没有办法不失去记忆?”
记忆这两个字,像一把锋锐的剑,刺入他的心脏,他感觉到剧烈的疼痛。脑海里迅速闪过所有关于她的片段。
才一年不到的时间,他们之间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如果这些记忆全部都要失去,他的生命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这一刻,他除了心痛,也很彷徨,很迷茫,当然也有恐慌,就像一个堕入黑暗的小孩,不知道周围的一切,出口在哪里。
冯医生听到他这么低哑的声音,强硬了片刻的心,又软化下来,叹了口气,“莫先生,大脑的结构,有多复杂,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记忆这种事,比大脑更复杂,因为不是一种客观的存在。有些人会记得愉快的事情,忘了所有悲伤的事情,有些人却相反;有些人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某种机缘,又会让他找回记忆,这种事情,很多都无法用科学来解释,也无法用医学能解决。”
莫御为听到他这么复杂的解释,总结成两个字来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就是,没有!
没有办法可以让他不失去他和她的所有记忆!
冯医生看到他脸色沉重,开始安慰他,“莫先生,我们也不能太悲观,有时候,很多事情都会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现在能做的还有很多,我会联系我在美国的一些同行朋友,尽快确定最佳的治疗方案。也希望莫先生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暴怒,要保持情绪的平稳,心情愉悦。还有,工作不要太劳累,尤其那些费脑力的工作,尽量让别人去做。多去户外走走,多运动,也要注意营养。”
莫御为收回思绪,看向他,“手术的风险有多大?”
冯医生有些为难,给了一个含糊的回答,“一半一半吧。莫先生,医生都只会这样回答,因为没有人能保证手术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我能确保一点,手术可以顺利完成,只不过,如果手术过程中,伤害到其他的一些神经,可能会醒不过来,这个风险是一定存在的。”
“你不用准备手术。”莫御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冯医生很惊讶他这么快作出这样的决定,“虽然手术有风险,也有可能失去记忆,但保住性命的机会肯定多过不做手术。至少这是在积极治疗。如果不做手术,就像一个老化失修的机器,明明知道已经不能再用,却不去弥补,等着机器报废,这是一种消极抵抗。”
“这些事,不需要你来考虑。还有,我今天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希望你遵守我的原则,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包括外面的那个年轻男孩。有人问起,你就直接说没事。”
莫御为说完,把冯医生面前的CT图拿过来,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他没有看到凉冰,心里松了一口气,大步走到电梯口,直接坐电梯,去了医院的顶楼。
他拿出打火机,把CT图直接点燃,烧成了灰烬。
如果他活着,不能感知她的存在,所有的记忆要失去,他宁愿不要活着!
剩下的时间,他可以安排好一切,无论她去哪里,即使不在他身边,他至少也能感受她在这个世界上。
莫御为看着风把天台上的灰烬吹走,最终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巨大的悲痛,像洪水一样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