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总,宋总。”欧世浩从小到大没安慰过人,也未体会过失去至爱的痛苦。当年,赵欣儿离开的那天,宋铭剑只是长久的沉默,未有任何失态之举。
然而今天他竟如此失态,毫无理智。再看宋铭剑那毫无光彩的眼睛,和死气沉沉的面容。只怕他是连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
一片鸭绒似的白云贴在蓝天上,冉冉飘动,依稀仿佛之间,白云幻化成了顾湘灵的容颜。那刻骨铭心的面貌,今生再也见不到了吗?
不,他不接受这个结果。不是还没找到遗体吗?那就还有一线希望!宋铭剑眼神里蓦然之间恢复了光彩,翻身坐起。“我要找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把大海的水抽干,我也要找到她。”
“好!”欧世浩不假思索就答应,这样,最起码给宋铭剑活下去的动力。再则,他也不愿相信,夫人真的已经死了,老天不会那么残忍的对待宋总的。
一只不知名的海鸟展翅飞过,宋铭剑对着宽阔无际的海面低语:“湘灵,若海水真吞噬了你,我愿化身精卫,来把这大海填平。”
一个星期后,救援队给宋铭剑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只残破不堪的手臂,五指只剩下两根,残存的中指上,戴着一颗清光闪耀的钻戒。
切割完美的心形钻石,宋铭剑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亲手给顾湘灵戴上的。“不,我不相信这个。”他强忍着撕裂般的心痛,吩咐欧世浩:“做DNA鉴定!”
鉴定结果,百分百确定,那只手臂就是属于顾湘灵。当欧世浩在宋铭剑的逼问下,说出这句话时,宋铭剑表情是死灰般的木然。
“宋总,你,你节哀。”欧世浩搜肠刮肚半天才想出这句安慰词,他知道,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宋铭剑的声音似从九天之外飘来,无比的缥缈凄凉:“我要给她一个最隆重的葬礼。”
凄风苦雨的日子,似苍天也在哭泣,蜿蜒数百米的灵车车队驶过桐华市的主干道,朝着陵园进发。
路虎车上缀满了白花,这辆宋铭剑最喜爱的坐驾从头到尾都洋溢着无限哀思。欧世浩曾委婉的劝过宋铭剑,别把这辆车当作灵车,毕竟宋铭剑常用这辆车搭载客户,日后别人难免觉得不吉利。
宋铭剑摇头拒绝,第一次见顾湘灵,他就开着这辆路虎,与顾湘灵车内缠绵时,也是在这辆路虎里。
车里,似还弥漫着她的气息。宋铭剑抱紧了怀中的骨灰盒,纯白玉制成的骨灰盒好生冰凉。湘灵,这不是你啊,你不会这样冰冷。
后方跟随的灵车车队里,有小说网的员工、作者,以及自发赶来的无数粉丝。不少粉丝哭的双眼红肿,有几个甚至晕厥过去。
奇创小说网撤下五彩缤纷的颜色,页面换成了黑白。遍布全国各地的读者为顾湘灵献花点烛,祝她在天堂幸福。
陵园,松柏萋萋,像是用碧绿翡翠雕成。宋铭剑下了车,抱着骨灰盒一步步向墓穴走去,他的神情一直是如木雕一般,看不出哀伤,更看不到一滴眼泪。
凄婉的哀声响彻天地,悲伤的哭泣声连成一片,宋天舒撑着黑色的雨伞,伫立在宋铭剑身边。只有他才了解,宋铭剑内心有多悲伤。
待追悼词念完,宋天舒提醒宋铭剑:“把骨灰盒放下去吧。”宋铭剑却更抱紧了它,湘灵,再让我多抱你一会儿吧。从今后,就再也不能拥抱你了。
“你这样,是让她走的不安心么?”宋天舒语调哽咽地说,想从宋铭剑手中把骨灰盒抢过来,宋妙雨及时阻止他。“天舒,让二哥……再陪陪她。”
飘飘洒洒的雨丝沾湿了宋铭剑的脸,雨水逐渐汇聚成点点水珠,像他面颊滑下的泪水。依稀之间,宋铭剑听到顾湘灵的声音,在念:“我如果爱你,绝不做攀援的凌宵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神思一个恍惚,宋铭剑的思绪拉到以往:
他看见顾湘灵跌跌撞撞地冲下三十层楼梯……
他看见顾湘灵在满树栀子花下对他微笑……
他看见顾湘灵在电脑前认真写作……
他似感到有一双纤纤玉手,在灵巧地替他系领带。她很喜欢给他系领带,解了又系上,系上再解开。她说:“你的领带是全身上下最美的风情,最引人遐想的部位。只能由我来系,我来解。”
骨灰盒从宋铭剑手中缓缓放下墓穴,一捧捧泥土逐渐覆盖上了它,很快就只剩下一点点白色的痕迹。
最后一捧土,宋铭剑实在撒不下去了,他贪婪地盯着那一点白色。他的湘灵,他的至爱,就这样永别了吗?
宋天舒替他撒下了最后一把土。终于,最后一丝痕迹也消失,活人与亡人被间隔开来,今生今世,永无再见之日。
宋铭剑眼前一黑,铅灰色的天幕劈头盖脸的对他砸下来,双腿一软,他晕了过去。
头七,是探望亡人的日子,宋铭剑独自一人捧着一大束栀子花前来。全黑的黑色西装与西裤,连衬衣亦是黑色的,只有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的绢花。
他脖子上没有系领带,自己系来系去总觉得不满意,索性不系了。这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日子,温度不是很高,阳光暖融融的,却温暖不了宋铭剑那颗冰冷的心。
豪华大气的墓碑,是陵园中风水最好的位置,占地面积也最宽。漆黑的大理石上,镌刻着飘逸潇洒的字体:爱妻顾湘灵之墓。
旁边有她的照片,拍摄手法十分好的一张,浅然嫣然,千娇百媚,似活人一般。宋铭剑单膝跪地,把那束栀子花轻轻放在墓碑前。
明媚的阳光下,洁白的花朵更显妩媚,每一朵都是最美的半开状态,每一朵花都洁白无瑕。这是宋铭剑亲手采摘的,顾湘灵很爱栀子花,常坐在栀子花树下写作。
如今,栀子花依旧开放,花香依然清新扑鼻。那花下的身影,却永远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