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记恩不知道怀揣着怎样的心境从这荒凉冷清的院子离开的,他只知道,当他站在那扇被他无心弄坏的破门前时,一阵风刮来,冷意侵袭,让他瞬间清醒。
儿子千里迢迢飞鸽传书,家书中已将丞相府近来遭遇一五一十如实相告,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他在朝堂上的文官势力,被陛下逐步肃清是真。
陛下对以他这个丞相为首的文官们旁敲侧击,也做不得假。
昔日对他唯首是瞻,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绝不背叛他的同僚们,早已违背当初的承诺弃他而去,纷纷向陛下献上投诚状。
而他最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怀钦和淮滔,则是被陛下赐婚给长公主三公主做了驸马,二人仕途也因此彻底葬送。
在大夏朝,驸马不得入朝为官,乃是太上皇亲自制定的规矩。
苏记恩明白,他的陛下既然已经做出给他的两个儿子赐婚这种事,就绝不会打破太上皇亲自制定的规矩,准许驸马入朝为官。
前有党羽势力纷纷背刺,后又有左臂右臂被辖制,他这个丞相前所未有的憋屈。
苏记恩在随从搀扶下上了马车,温暖的车厢阻挡了外面刺骨的寒意,却温暖不了他此刻内心的孤凉。
这一刻,苏记恩突然明白一件事:陛下让他以一国丞相身份出使陈国谈判,并不是对他寄予厚望,而是早就制定好的计划。
他的陛下,要除掉他!
风声萧萧的院子里。
青年男子听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声,直至夜晚恢复寂静只闻风声,他方起身。
迎风而立的青年男子将头埋于胸前,将后背拱得很高,他身体止不住的颤栗,闷哼声自他唇齿间溢出。
在微弱烛光下,那道瘦削萧条的身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有厚度,变得强壮,变得孔武有力,变得魁梧。
完成蜕变的青年男子一扫先前的死气沉沉,他整个人看上去精气神极好。
若是苏记恩站在这里,擦亮他那双眼睛他也不会将眼前人和方才与他谈话的青年男子联想成同一个人。
可惜,苏记恩无法见证这诡异的一幕,此刻的他正怀着满腔愁绪和复杂前往驿站,为返回大夏做准备。
“还是做自己好,扮那死了五年的大夏质子,简直是对小爷的折辱。”青年男子满意的看着自己粗壮的手臂,他面上一道疤为他添了几分狠戾,“主子交代的任务已完成,是时候给主子传递信息叻”
青年男子自说自话间,手放在嘴里吹了一声。
须臾,便见夜空中飞来一只白鸽落在青年男子肩头。
“去宫里,将信息传递给主子。”青年男子将事先写好的信绑在白鸽腿上,他温柔抚摸着白鸽柔顺的羽毛,“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