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线昼夜驰援的唐军此刻如潮水般杀入行宫大院,王建亲统指挥,李师泰奋勇当先。凤翔叛军占据丹墀石阶,居高临下;救驾之兵凭借硬弩长枪,步步进逼。
殿外大军杀声一片,殿内三人亦缠住令狐云梦全力相拼。远距于此数千里外的长安城下,杀戮亦未曾停止。
长安城下,十三太保驾马驰骋,耀武扬威。城楼上的齐军放眼眺望,四面旌旗云布,枪戟如林,唐军阵严势大,几欲吓破人胆。长安南门外搭设高台,杨复光甲胄齐备,擎剑伫立于万马军前,当此时,真可谓名将云集、豪杰归心,李克用、周德威并十三太保列于左,王重荣、周岌并忠武八都位在中,朱全忠、拓跋思恭及一众杂将居于右。忠武、黑鸦、党项、静海并朱温降军,合计五十八万之众。
“倒酒!”
屡受挫败的黄巢,在后宫与众妃嫔饮酒解闷。尚让与崔璆入见,崔璆进计道:“九天圣教与我朝有同盟之约,形势危急,请速求救于彼。”黄巢酒色过度,形容消瘦大不如前,叹道:“唐军把长安城四面包围,鸟都飞不出去,谈何容易。”
尚让主动请命:“皇上,我亲自带人突围,一定能请九天教王发兵来救!”
黄巢摆摆手,“你也不是李克用的对手,我们还是固守吧。”
尚让与崔璆互望一眼,心想黄巢此时已经失了锐气,大齐朝果到了岌岌可危之际。
忽然,人报杨复光遣使送书进城。
黄巢经问,得知来使不是别人,正是叛己之臣——皮日休,当即怒火中烧,即令含元殿君臣议事。
所谓:朱门拥虎士,列戟何森森。刀剑丛中,皮日休甩袖大步踏入宫门。含元殿前,九口大鼎横陈一排,下面用柴火烧旺,里面沸水鼓鼓作响。皮日休嘴角含笑,熟视无睹。
殿上齐朝众臣,早恨不得将其生吃活吞,皮日休刚刚立到殿中,盖洪、黄邺咬牙切齿,上前扯住领口,拔刀要砍,却被黄巢喝止。
黄巢半翻眼皮,肃然道:“皮学士,朕待你不薄,如何负朕?!”
皮日休作了揖,泰然道:“主公知遇之恩,不敢相忘;圣人春秋大义,不敢相违。”
黄巢道:“言下,是为春秋之义而背我?朕本布衣,无甚才德,是山东父老推举拥戴、死命相从,有俊杰之友云集响应、肝胆相照,方能坐拥万里江山。所谓春秋大义,亦莫过于民心向背。皮学士,朕所言你觉妥否?”
皮日休轻舒了口气,慨然感叹道:“主公文武双修,气量宏大,古往今来凡敢称为英雄者,在我看来,其多不如您。我非不敬重您的气概,只因大唐自开国以来,开放共荣、崇文尚武,天下臣民、四海之夷,皆以自称唐人为傲。自安禄山以来,武夫乱国、多杀多争,宇内不宁,白骨漫野。大齐朝虽有一时之兴,然朝堂上下贪淫重利之辈多如蝇狗,济世安民之臣提灯难寻,如此下去,必然祸乱继起、兵革不息,皮日休为天下计,只好有负您的恩情了。”
黄邺、盖洪急得骂道:“黑了心、喂不饱的狗,和他论什么?早点烹煮了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皮日休知道外面的大鼎是为自己而设,然也只是颔首笑笑,毫无惧色。
黄巢道:“你今天来,是为杨复光做说客的?”
皮日休点点头,道:“你擅立为帝,犯的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战也是死,降也是死,说与不说,已无作用。”
“混账!”崔璆斜眼凝视,叱道:“欺人太甚!众文武面前,岂容你挖苦陛下!”即刻便教武士将皮日休拉下殿去。
殿外,刽子手早守候在鼎前,各式刀凿钩刺共计九九八十一种,每个鼎前摆放一个金盆,用以承装残躯脏腑,皮日休被绑在铜柱上,仍自放声大笑。
“动手!”
崔璆令下,皮日休被挖心掏肺、大卸八块,在九鼎中被烹煮成渣。一代文豪终成烽烟中的一抹飞灰,士的荣辱伴随着激亢的火苗永远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只留下了“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教多”的千古绝唱。
皮日休虽死,黄巢心中疑惑却未解开,既然杨复光派其来游说,而为何只字不提招降之事。这时,赵璋匆匆上殿,急报军中多有传言,说唐使进城时放出话来,凡齐朝一般官兵,主动纳降的一律赦罪、遣返乡里。杨希古眉头紧皱,说道:“皮日休反复背主,自知无颜存活于世,故带必死之心而来。游说是假,扰乱军心是真,我们上了他的当。。。”
黄巢勃然而起,双目含威,凛然道:“朕自起兵至今,凡大小六十余战,士兵无一不向前,将佐无一不奋力,军心上下一体,岂是只言片语即可动摇的?!传朕旨意,倾城内妇女资材,劳军三日!三日后兵发四门,与唐军决一死战!”
号令下达,长安城顿时乱成一团。齐军奸淫掳掠,无法无天,短短三天时间,都城日月无光,恍若幽府魔窟。
城外,杨复光久等皮日休消息不见,自付凶多吉少,乃遣周岌前往南门叫阵。自午间一直喊骂到黄昏,口干舌燥,天色将晚,正欲回转,突然城上咚咚连珠炮响,紧接着城门洞开,为首大将赵璋引彪军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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