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问西门庆:“我去这半日,你做什么?怎么还没梳头洗脸呢?”
西门庆说道:“我等着丫头取那茉莉花肥皂来洗脸。”
金莲说道:“我不好说的,巴巴地寻那肥皂洗脸,怪不得你的脸洗得比人家屁股还白。”
西门庆听了,也不在意。梳洗完毕,与玉楼一同坐下,问玉楼:“你在后边做什么?月琴带来了不?”
“我在屋里替大姐姐穿珠花儿。月琴由春梅带了来。”玉楼答道。不一会,春梅拿着月琴走来,回话说花儿都送与大娘、二娘收了。西门庆令她安排酒来。一会儿,冰盆内沉李浮瓜,凉亭上偎红倚翠。
玉楼问道:“怎不使春梅请大姐姐来?”
西门庆说:“她又不饮酒,不消邀她去。”
当下妻妾四人,西门庆居上坐,三个妇人两边打横。那潘金莲放着椅儿不坐,只坐豆青磁凉墩儿。孟玉楼好心叫道:“五姐,你来这椅儿上坐,那凉墩儿只怕冷。”
“不妨事,我老人家不怕冷了胎,怕什么?”金莲说道。
酒过三巡,西门庆教春梅拿过月琴与玉楼,又去取琵琶与金莲说:“你两个唱一套‘赤帝当权耀太虚’我听。”
金莲不肯,说道:“我儿,谁养得你这么乖!俺们唱,你两口子受用快活。教李大姐也拿样乐器儿。”
“她不会弹什么。”西门庆说。
“她不会,教她在旁边代板。”金莲仍不肯。
西门庆无可奈何笑道:“这小淫妇,单管咬蛆儿。”令春梅即时取了一副红牙象板来,教李瓶儿拿着。金莲这才同玉楼轻舒玉指,亮开娇嗓,弹唱起来。唱毕,西门庆每人递了一杯酒,那潘金莲不住地在席上呷冰水,或吃生果子。
“五姐,你今日怎么只吃生冷?”玉楼问道。
“我老人家肚内没闲事,怕什么冷糕么!”金莲笑着说道。瓶儿听上,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西门庆这才明白金莲刚才说的几句话,瞅了她一眼,说道:“你这小淫妇儿,单管只胡说八道的。”
金莲回道:“哥儿,你的话少说几句吧。老妈妈睡着吃干腊肉,是恁一丝儿一丝儿的,你管她怎的?”
正饮着酒,忽见东南云起,片刻风起云涌,四周天黑,雷声隐隐,电光闪闪,一阵大雨劈面而下。片刻,云过雨止,天外彩虹,西边透出日色来,花园内花草皆湿,风凉景清,令人舒心悦目。
小玉丫头进园来请玉楼,玉楼说道:“大姐姐叫我,有几朵珠花没穿了,我去吧。”
瓶儿也起身说道:“咱两个一块去,奴也要看姐姐穿珠花哩。”
金莲见二人离去,站起身说:“孟三儿等我一等儿,我也去。”正要走,被西门庆一把手拉住了,说道:“小油嘴儿,你想躲滑儿,我偏不放你。”再一拉,险些把金莲摔了一跤。
“怪行货子,看拉了我的胳膊。她俩都走去了,留我下来做什么?”
“咱两个在这太湖石下,取酒来投个壶儿耍子,吃三杯。”
“怪行货子,有亭子上不去投,在这里做什么?你不信,使春梅小肉儿,她也不替你取酒来。”
西门庆不信,使春梅取酒来。春梅果真把月琴丢与金莲,扬长而去,金莲捧了月琴,弹了一会,说道:“我向孟三儿学会了几句儿。”弹着弹着,见太湖石畔石榴花沐雨盛开,折下一枝,插于云鬓之旁,戏言道:“我老娘戴个三日不吃饭—眼前花。”
只这一句戏言,把西门庆引得性起,走上前,把她抱起放在花台上,将两只小金莲扛将起来,戏言道:“我把你这小淫妇,不看在世界面上,死了。”
“怪行货子,且不要发讪,等我放下这月琴。”金莲把月琴顺手放下,说道:“我的儿,再来,再来呀!刚才你和李瓶儿捣去罢,没地摭嚣儿来缠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