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她的声音不大,也或许是因为听到的内容太让人震惊,民警愣了一下,重新开口问了一句:“什么?”
“这里,能不能提供精神鉴定?”雅熙加大了声音又说了一遍,只不过刚才说出的话似乎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她揉搓着衣角,眼角已经有了些许晶莹。
她固执地盯着眼前的人,在眼泪蓄满眼眶之后,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雅熙的眉头微皱,却始终没有移开视线在,似乎只想要一个答案。
民警其实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见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说哭就哭了,也不由有些慌神。他从自己身上摸了一遍,好不容易找到了半包纸巾递过来:“您先别哭啊,有什么事情可以说啊……”
雅熙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纸巾,咬唇说了一句谢谢。民警手忙脚乱地安抚了几句,而后带着雅熙进了休息室。给雅熙到了一杯水后,他赶忙去找了所里正在上班的女警。
毕竟这种情况下,女人之间还好交流一些。他走了没有多久,就有一个上了些岁数的女警走了进来。她几步走到雅熙的对面坐下,放柔了声音开口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您可以慢慢和我说。”
而此时雅熙已经没有再哭了,只是眼眶还微微有些发红。她抬头向着女警露出一个浅淡的笑,而后视线落到地上。停了半天,才开口道:“我有些不知道应该要怎么说……”她的声音不大,语气也算是平静。
“没事,你先整理一下思绪。例如,可以从这次来的目的说起。”女警大概已经是快要退休的年纪了,看上去也就比雅熙的这个身体的奶奶稍微年轻一些。她笑得十分慈爱,听着她的声音让人不由放松下来。
雅熙抿抿唇,抬手动作平缓地喝一口水,语气仍然算是平静的:“我这次是想要来做,精神鉴定的。”
“精神鉴定?”老人其实已经从那个高瘦的民警嘴里听说了相关的事情,只不过再一次听到,还是觉得有些诧异的。毕竟派出所的精神鉴定,都是押送犯人去医院做的。
老人看了看雅熙,语气变得小心了几分:“是要给谁做那?”
“给我自己。”雅熙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把她眼中的情绪都隐藏了起来。在老人再次发问之前,雅熙又自顾自地开口道,“他都偷偷地找了医院的人过来,我还不如自己来做……”
雅熙的语速快了几分,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出现了些许笑容,只不过那笑中满是无奈与自嘲。
“他是谁?”许是觉得已经快要接近答案,老人的声音愈发柔和下来,更是担心自己的问题刺激到面前的人。
“是我的丈夫。”雅熙听到这个问题,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口水以后,才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看着老人笑了笑,眼底的自嘲与悲凉,让人看着心惊,“至少在这里做检查,我不会不明不白地被送进精神病医院。”
她后面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过老人的耳朵还是不错的,所以还是被清晰地捕捉到了。老人在心中暗暗警惕了起来,顺藤摸瓜地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那是什么原因让他觉得,你需要治疗那?”
这个问题,老人问得极为小心。就连语气都是斟酌了好几次,生怕刺激了面前的人。但是想要知道事情的始末,这个问题又不能避免的,所以她还是尝试性地问了出来。
就在老人准备立即转移话题的时候,雅熙确实出乎她意料之外地配合。
雅熙缓缓地摇了摇头,情绪似乎还是稳定的,只不过眼圈又开始泛红了:“我……我也不知道……”她的话都没有说完,眼泪就啪嗒地掉了下来。
老人见她哭了,一时也不敢再问下去,忙从一边抽了纸巾递过来,开始小声地安抚。雅熙却一直哭得很安静,最多也只能听到小声的啜泣。
在警局工作这个多年,老人几乎什么样的眼泪都见过了。悔恨的眼泪也好,恨铁不成的泪水也罢,甚至包括一些装模作样的鳄鱼眼泪,她自认是见多识广的。
但是哭得这个安静的孩子,她倒是很少遇到。都说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在见识过了太多嚎啕大哭之后,这样安静的泪水却格外让人心疼了。
“抱歉。”雅熙接过老人递过来的纸巾,把脸上的泪水擦了擦,声音已经出现了些许的沙哑。只不过越擦眼泪越多,似乎根本就擦不净。
“我和他从结婚一来,关系一直……一直……”雅熙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继续说下去,但是话说到一半,却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个婚姻。她顿了一下,苦笑着开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老人似乎也知道了这个小孩,其实是不需要安慰的,所以在她停顿的时候,也没有再开口劝慰什么。
果然,雅熙停了停,就自己继续说道:“他是一个控制欲有些强的人,我结婚以后就没有再去工作,平时,平时会有一些小摩擦……小摩擦。”她在提到小摩擦的时候,手指不自然地缩了一下,表现出来的感觉似是慌乱。
但是她在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水之后,整个人的情绪似乎就调整了过来:“现在已经有一个小孩子,女孩下个月就快要一岁了。”雅熙貌似顺畅地转移了话题,不过刚才语气的别扭还是让老人暗自记在了心里。
雅熙情绪比较平静地和老人介绍了大概的情况,提到一些事情的时候,眼泪会控制不住地落下来。但是也一直不见她爆发,只有安静到可以忽略的啜泣。
老人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问题后,也大概知道事情的原委。当然在一些事情上,雅熙还是有意地避开不提的。至于平时生活的一些琐事,她也没有使用抱怨的语气,再过分的事情也只是声线稍微颤抖了一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