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钦总觉得有异样,这是他们事先所没有商量过的。而他正要迎出去把怜爱隔离开的时候,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怜爱的宫婢湘芷挑起珠帘,怜爱要从珠串间的空隙穿过。就在她走到珠串丛中时,元欣忽然一个箭步蹿上来,顺手捞起一条珠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怜爱脖颈上绕了两圈,然后用力向自己怀里一收。
怜爱万万没想到广陵王存着这个心思,在毫无防备之下颈上有种尖锐的巨痛,被勒得几乎喘不上气,本就笨重的身子向后倒去。元欣使足了力气,这时她已经是面红耳赤,气若游丝了。
“殿下!”湘芷最先反映过来,她又距离最近,一把扶住了怜爱。
宫婢大声尖叫,一片哗然,四散奔逃。
然而珠链的一端在元欣手里,他松手怜爱就能喘上来气,他手上一提怜爱可能就会毙命。
元钦已经像疯了一样便要扑上来。
宇文泰绕到桌案前面。“元欣,尔意欲何为?还不快放了皇后?”
元欣的目光看着元钦。
元钦忽然明白了,元欣是在威胁他。他这时才深恨信错了此人。就算他杀了宇文泰,怜爱也已经被伤害了。可要是他不动手,元欣立刻就能让怜爱死于非命。
元钦心里带着对元欣的痛恨,突然伸手抓起就在他身边的那支玉珽,对着宇文泰的脑后重重地砸过来。他对元欣的恨全在这支玉珽上。还有一种被戏弄了的愤怒。
然而他失算了。
突然“嗖”的一声长啸,有什么东西一闪。接着,戛然而止了。
怜爱在闭上眼睛之前看到了砸向父亲的玉珽。夫君举着玉珽时的可怖形貌让她惊恐万状。
湘芷的哭喊声越来越远,越来越不清晰。
宇文泰头一偏,先是躲过了玉珽,然后突然转身一脚踹向元钦。
元欣的身子像是布偶一样没了知觉慢慢地倒了下去。他背心处正插着一支利箭。刚才闪烁的寒光正是箭簇。
太保、柱国大将军赵贵拿着他那张无数次挽救危局的大弓走了进来。他身着两裆铠,显然是早有准备。看到眼前的场景,赵贵并没有惊讶之色。
元钦自恃其勇索性这时与宇文泰近身搏斗。
湘芷手足并用地爬上前向怜爱鼻下试了试,尚有鼻息,心中大喜。一边把珠链从皇后脖子上取下来,一边用力推着怜爱大呼“殿下”。
怜爱终于慢慢睁开眼睛。
她看到的第一幕场景便是父亲和夫君相搏斗的场面。怜爱急痛在心,用力急喘,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然后抬手去指。她并没有力气,手臂也不能完全抬起来。
湘芷将她扶着坐起来。
“主公接剑!”赵贵这时一声大呼,已经将自己带进来的宝剑向着宇文泰扔过去。
元钦年轻勇武,又本身就是个骑**熟的人。宇文泰虽久在战场,但这样凭气力的近身肉搏他未必是元钦的对手。因此赵贵才早有准备,果然发生了他预料到的一幕,要用到这宝剑了。
宇文泰接剑在手,对着元钦。
元钦看着这个欺凌自己父母的权臣终于对自己有了利刃相向的一天,他大笑起来。他已经被刺激得几乎要疯巅了。
他早想到有这一天了。这时他后悔的不是自己刚才先动手,而是后悔动手太迟了。
他看了一眼倒地的元欣尸体,忽然大呼道,“元欣,匹夫误了大事!”所托非人,这是他最大的失策。可是环顾朝野,又有谁真的会不惧权臣威势真的帮他呢?
他看着赵贵半痴地笑道,“赵太保,尔乃孤的宿卫军统领,可是心里还是以宇文黑獭为主公,不以孤为主上。”
臣子们联合起来想弑君,元钦心里的悲怆难以言喻。
“陛下差矣。为天下生民是天下之主,天下非一族一姓之天下。若无丞相,关中不知早丧于何人之手。”赵贵傲然对着元钦侃侃而言。
“阿父……阿父……”怜爱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时候才听得清楚。
“卿不必求他。”元钦看着几乎丢了性命的怜爱,他的声音只有在这个时候动情了。看到怜爱如此,他也了无生趣了。
他们是至爱夫妻,怜爱开口他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
宇文泰转过身来。女儿的惨状也确实让他心头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