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骤然一停,燕祈然却也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她。
楚荞抿了抿唇,默然起身,离开东篱园。
在燕皇的授意下,宸亲王府和国公府已经着手准备婚礼事宜,燕祈然一如往昔地在东篱园偷闲,楚荞在宸楼再没出门一门,两人再没有见面。
婚礼那一日,王府上下都在忙碌,墨银到东篱园禀报,“花轿快要从国公府出发了。”
“嗯。”燕祈然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墨银离去,暖阁的门却被人推了开,素衫软裙的楚荞径自走近书案前,将手中的一卷纸放到桌上,“请王爷落笔。”
燕祈然展开,只是白纸一张,只字全无,于是抬头问道,“写什么?”
“休书。”
整整十天,她终于有勇气站在他的面前,索要那一纸休书。
“原因。”他沉声问道。
楚荞不看他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身后架子上一只青瓷花瓶的花纹,“本就是一场错误,如今你找到你要找的人,我这个不过几分相似的替身,也该识趣地走开了。”
她无法阻止这场婚礼,更无法让自己看到沉香与他成亲。
“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诸葛无尘?”燕祈然声音冷沉得可怕。
“你认为是谁便是谁吧!”楚荞疲惫地叹息道。
她无法将千丈崖的事当作没有发生过,更无法将沉香和他的事当作不知道,燕皇和他都已经开始暗中打压凤家的势力,她不想再眼睁睁地看到千丈崖的悲剧重演。
燕祈然目光淡淡地望着她,并没有打算落笔写休书的样子。
“燕祈然,我一直不明白,我们之间除却夫妻之名,又到底算什么?”她笑容平静而薄凉,目光落到他的面上,缓缓说道,“你那般费着心思娶了我是为什么,我一次又一次想要离开,你把我禁锢在身边又是为什么,我逃到苍月,你不顾生死前去要把我抓回来,又是为什么?”
燕祈然长睫低垂,静静地望着桌上那张空无一字的白纸,不动手,也不说话。
“我以为那是爱,可我现在又不明白了,如果那是爱,又为什么要娶另一个女子?”她的声音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
燕祈然薄唇紧抿,低垂的眼睑掩去了他眼底的神色,只有搭在椅子扶手上那修长而精致的手,手指紧紧握着扶手,指尖泛着青白的颜色。
“你都不许我见除你之外的任何男人,将心比心,如今又凭什么要我接受你娶另一个女子?”她静静说着,侧头望向窗外,远处有艳丽的红绸在风中飘舞,“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你是一定会娶她的,我做不到那样的博大的胸襟,看着自己的丈夫娶另一个女子,即便那是沉香。”
“今日……你是非走不可了?”燕祈然抬眼,定定地望着她。
楚荞敛目深深吸了口气,说道,“燕祈然,你放过我吧,我也放过你。”
她不知道离开这里,将来还没会发生什么,但她能想到的是,再留在这里,她会痛苦而死……
“这个王府,就这么让你生不如死吗?”燕祈然嘲弄笑道。
“是。”她绝然道。
以前不是,但很快,这个曾给予她无数美好记忆的地方,就会成为她幸福的地狱。
两人沉默地望着对方,谁也不肯退让。
楚荞望了望外面的阳光,出声提醒道,“王爷还不写,尹侧妃就快过门了,仔细一会儿误了吉时。”
燕祈然面色更是冷冽了几分,盯着她的目光要吃人一般。
“你想要休书,好,我给。”他说罢,提笔蘸墨。
楚荞痛苦地别开头,听到毛笔在纸上落下的声音,她知道她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只是为何,胸口却是阵阵撕裂的痛。
明明只是片刻的功夫,她却好似等了漫漫数年,直到笔尖停下的那一刻。
她的心,瞬间苍老如死。
燕祈然刷地拿起休书,递到她面前,“你要的,给你。”
楚荞沉默还平静地接过,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恭祝宸亲王新婚之喜,百年好合。”说罢,逃也似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