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白的讲述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一股精神流潺潺滑过脑内的河床,带来变化的深入其境的感受,还会时不时让一些画面,随他明明简单的语言,在眼前演映。
整个过程中,马奇根本就没怎么在意小白具体在说什么——在意也没用,因为基本上,这个“自我”的表达能力,好像真地和一个小孩差不多,除了复现所谓“小黑”的表述外。
他几乎完全沉浸到这个精神层,在“自我”的能动作用下,向他脑子传递的信息。
但他才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相信眼前的“小小衡”说的任何事情,包括传达过来的精神流——精神流造假不了,但是,它并不能具体到事件上,比如对个体而言,反推过来,对一件事,情绪和认知上,是存在完全不同。
一个变态杀人和一个医生救了人的开心情绪是可能类似的,但是指向性的事件却完全不同。
除此基本应该保持的怀疑态度外,马奇从根本上,就判断了小白是在胡诌,“建筑师”群体?还什么“星钥”?
这可是最浅层的精神层,怎么可能那么多,那么强烈的“自我”?许衡是疯子吗?
好,就算他是,退一万步讲,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异常。
那就是马奇出迷宫后,看到的荒谬的一切——一个精神世界,怎么可能是非黑即白的?
精神世界,是克罗里茨构建展现给他的,是基于“灵视”演化出来的,从理论讲,只要是个人,或者说,是个有思想的生灵,就有各种情绪,各种意识上展现出的变化,汇聚在不同颜色变化的“精神流”。
更重要的是,他还看过许衡的精神流,虽然诡异,但是也是隐隐有各种色彩的。
再怎么变化,再编怎么样的故事都好,都根本不可能展现当前的“黑白红”三配色的简单,所以这种古怪的,不符合常理的情况,一定和小白以及底下所谓的小黑有关。
“他们”才是最不对劲的,最违背逻辑,最不自然的产物,那么这样的“自我”,无论阐述什么,马奇都不可能去真地“听”,小白所代表的精神极端,以及底下那个玩意的另一个精神极端,无论是谁所认知的,关于第三守则的“真实”,都是万万不可能信半分的。
即使,这是了解目标过去乃至打开通往下一层的“门”的关键。
但现在都可以判断,小白甚至连“真实”都没说,完全就是在掩饰什么,要让他这个外来者相信他在自己故事中,扮演的“无辜者”的角色,越强调什么,越是掩饰的重点,越不是“真实”。
从已经确认的谎言中,去推理说谎者掩藏的真相,乃至直接去触摸背后的真相,是马奇完完整整听完小白的“谎言”的原因。
他要借此去判断,这一层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好的探索者,是去从‘自我’的交流中,捕捉到信息,而不是去获得,这是我的经验,马奇,记住这一点。”为了这险之又险的一次行动,马奇所无奈的那个疯子,可是反反复复地在回酒馆前,给他做了各种各样的强调和提醒。
而且越听,马奇越觉得味道太对了,太像“衡哥”的口吻和风格了。
只是那个人根本不会为了给他一点看穿“谎言”的机会。
因为他的“谎言”,往往不是话语,而是行动,“谎言”只是他偌大的,不知从何而起就布置好的“隐瞒意图”之局的一小部分。
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任何人参与到他“网络”的编织,但任何人都好像是他织网的核心,强迫般的,要占据一个主动,不愿暴露自己一丝一毫的需求。
让每一个面对他的人,沉沦在他特意准备好的“表演”中,永远永远,都有所隐瞒,看不透看不穿,但却不危险,只是永远不对等,那个人就好像站在更高处一样。
从小如此。
马奇被小白的话语以及精神层传递的信息,联想到对许衡的个人印象后,心理上,直接启动了“质疑”,因为“不质疑”的后果,他已经体会过了。
这也是他身为一个对目标很熟悉的探索者的优势,本来“探索”就是要去剖析一个人,而本来就比较了解的话,“探索”起来自然也能排除更多障碍。
总而言之,综合客观和主观上,马奇都直接定死了小白是扯大犊子,并尝试根据他的话,逐步抽丝剥茧,试着还原“真实”:
小白的故事里,他是一个“无辜者”,而小黑是一个“外来者”,整个世界“观”,都是小黑说的,几乎被他撇的一干二净。这点非常值得“质疑”。
错,都是“小黑”的错,是不存在的“建筑师”的错,是“星空”的错。
那么,小白和小黑的感情如何呢?小白现在是这副模样,那么小黑呢?
剥着剥着,最直接能更快剥完的,无非就是去看看那底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对照一下,而这一对照,所有的一切,马奇自觉,理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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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在小白的声音中,“正面的精神流”在洗刷着他的大脑的时候,走到边缘,向下一望,那股强烈的,几尽要将他吞噬的“负面精神流”便汹涌而来。
马奇站在平和和幸福的暖洋中,感受着绝望与哀伤的冰冷刺骨,他位于极端的中点,受浪潮席卷,可他却觉得这自爱自怜的“负面情绪”感到可笑。
为什么要对世界有所希冀?究竟是谁告知的,这个世界一定美好?至少我之所在,之所见,世界就是让人失望的。
这样软弱的“负面情绪”,在马奇看来,根本就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影响,早在许久许久之前,他就已然对世界感到了失望与憎恶。
所以他决然要去改变世界,让它不那么恶心,无论用何种方法,并且时常鄙夷着巢穴中,那些失魂落魄,感到绝望的其他魔。
马奇共情不了那些人的“可怜”,他从未觉得有什么好失落的,只不过是女魅魔们是一团垃圾,整个世界都是狗屎罢了,所有的其他生灵,除了那位外,都是软弱的蠢货。
既然对世界抱有那么大的期待,凭什么不去自己争取?而要它自己变成那样?他自认自己自私自利,哪怕在“家庭”中,可是一厢情愿不去努力者,不是更加“自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