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躺了没一会,谢樽又坐了起来,不行,谁知道有些牛鬼蛇神盯着他家殿下,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一旁端着冰茶蔬果的侍从看着他一会起一会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犹豫半晌才试探道:“侯……”
“拿剑来,跟我走!”
侍从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摔了,剑,什么剑?他没有啊,打架?打架他不会,可……
“侯爷,侯爷您慢些千万别摔了,等等小的!侯爷!”
与此同时,阿勒泰
五月的阿勒泰早已褪去银装,青绿色的牧草在此疯长,为这片土地带来新生。
巨大的宫室厅堂之中寂静无人,乌兰图雅半阖着眼倚靠在饰金的王座之上小憩,一身白衣好似雪光。
“你来了。”不知听到了什么动静,乌兰图雅的声音骤然响起,然而无人应她。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四个以黑纱覆面的侍者抬着软轿无声无息地踏入宫中,而软轿之上的人气息微弱至极,几乎已经变成了一滩没有生命力的软肉。
软轿被轻轻放在阶下,四个侍者又迅速退了出去,只留下轿上的人沉默地坐在那里。
乌兰图雅缓缓走下台阶,蹲下来轻轻抚摸着那人白到近乎透明的长发,湖蓝色的双瞳中似有无边眷恋。
“森布尔,已经是最后一步了。”她缓缓解开森布尔遮盖着眼眸的黑色绸带,凝视着他几乎未变的容貌,又抚上了那双早已不能视物眼睛。
“殿下……放心。”森布尔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困难地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是陛下。”乌兰图雅淡淡说着,将手中的绸带随手一扬扔到了远处。
闻言森布尔发出几个带笑的气音,又艰难说道:“陛下在臣眼中,永远,永远都是那个喜欢光着脚的小姑娘。”
乌兰图雅懒得与他讨论这些无意义的往事,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再次问道:“我会斩杀谢樽,而你的生命如今已然到了尽头,所以……”
“九泉之下,你又要如何与我的母亲,你的恩师交代呢?”
森布尔曾经想要将格日勒塔娜的遗愿贯彻,想要竭力保住她的血脉,其中自然也包括谢樽。虽然自谢樽离开阿勒泰后,森布尔便再未提过,那现在呢?在他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刻,又是否会再次想起她的遗言?
“果然时至今日,殿下仍是如此冷血……一点都没变过。”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殿下……”森布尔仰头缓缓开口,他看不见乌兰图雅此时的神情,对方冰冷妖冶的面容却已经浮现在他脑中,“自找到殿下那日起,臣便只为殿下而生。”
那是昭文十二年,他在安西边地的某个破旧酒肆中,找到了孤身一人,已然长成少女模样的乌兰图雅。
他看着她冰冷麻木的双眸,在昏黄的烛光下问她是否要离开那片将她视为异类的土地。
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对那片土地毫无眷恋,甚至怀有滔天恨意。
“你说谢家?哦对,你走得太早,只堪堪送了母亲最后一程,并不知道后面的事。”年少时的乌兰图雅坐在沙丘上,任由细软的沙土如流水般自身边流过。
“你走之后,父亲向谢家讨要说法却被逐出了家门,没多久就病死在了去往安西的路上,不过一年而已,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谢家从不关心,自然也无从知晓,父亲的死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们?或许什么时候他们会想起我们的存在,然后派人四处寻找,然后不了了之吧,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