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铁英带着穆清秋到了泥巴房后面那棵柳树下,将身上的羽绒衣裤和鞋袜都脱了,双脚站到了水里,长叹一声“凉快”后,就在水边围了个简单的窝子。
撒了一大把蝗虫进去她就不管了,自顾自地在下游趟水玩儿,却没瞧见穆清秋又四十五度角望天了。
“穆大哥,你说,如果有不破坏自然环境,又能生存挣钱的法子该有多好啊!”白铁英玩儿了会儿水,一边穿鞋袜一边问道。
“啥?自然……环境?”穆清秋不明白这个新词儿的意思。
“哦,自然环境就是指这山,这水,这树,这草……”白铁英一一指着身边的事物,“要是能不伤害它们,又能维持人类的生计,该有多好!”
“人……类?”
“对啊!人类身为高等动物,却总是在向自然索取、破坏,殊不知,人类也是环境的一部分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铁英……为何发出如此感叹?”穆清秋压下心中的疑问接着问道,瞧着抱着腿坐在岸边,缩成小小的一团的白铁英,只觉得她此刻很疲惫。
“我刚才去了白头村,这回走得仔细,就发现他们村儿为啥叫这名字了。他们村儿背靠着一座非常大,非常大的石灰岩山,就是能产出石灰的地方。
这石灰不仅能用做建筑材料,还能改良土壤酸碱度,甚至还能入药,具有解毒蚀腐,敛疮止血,杀虫止痒等功效,也正是此次防虫保粮的重要材料,可是……”
白铁英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可是,能开采石灰的山本就植被不丰,再继续开采下去,很可能没多少年,山就不是这山,水就不是这水了,那子孙后代还能看到跟我们现在看到的一样的山水吗?
我也知道,几千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习惯,不是我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和能力……哎!真希望是我杞人忧天啊!”
“真希望?铁英是说……那会发生?”白铁英的话里有太多穆清秋听不懂的地方了,但他抓住了重点。
“可不是嘛!”白铁英此刻满腹的心事想要倾诉,也不管适不适合跟穆清秋说这话,她继续说道:“如果管我们生存依附的地方叫做世界的话,那么这世界存在的任何生物都是缺一不可的。
就拿这次蝗灾来说吧,即便我能全都收掉,也不能这样做。例如它们喜欢禾本植物,这样就可以控制这类植物的数量,免得过度生长,挤占其他植物的生存空间。
而且它的排泄物还能营养土壤,也就是给土壤增加肥力,这不就又利于植物的生长了吗?
除此之外,它们还是螳螂啊,青蛙啊,灰椋鸟啊的主食,在食物链中扮演者重要的角色,对维持生态平衡也非常关键。我们经常说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这个意思了。
那么再说这个石灰岩,好处我刚才说过了,那么坏处呢?
要开采石灰石,首先开采加工时的粉尘,就会对矿工的肺部造成不可逆的损害。我们这个世界的平均寿命本来就不高了,要是有人关注到了石灰的利益,他们倒是不用自己开采,承受这些的都是普通百姓啊!
他们拿着微薄的薪酬,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儿,还可能年纪轻轻就患上了疾病,再用那些微薄的薪酬去换昂贵的草药,最后还会早早地‘入土为安’……
可这些还只是对一代人的危害,以这个世界的开采技术来说,资源利用率能达到百分之四十都算是好的了,可石灰岩的形成需要百万或者数亿年的啊!一代人浪费那么多,子孙后代又用什么?
刚才说过,开采加工石灰岩时会对矿工造成损伤,实际上还有废气和废水,还会对环境造成污染。如果我们呼吸的空气,喝进肚子的水都脏了,那你想想还能有好吗?
而且要是山都没了,哪还来的植物?如果没有植物帮助我们稳固山体,控制水份,自然灾害也就会接踵而至的。
你不知道吧?这里近百年前曾有过一次淹到县城的大水,甚至泡塌了原来县城旁的一座小山,无数人躲过了大水,却没能躲过泥石流,其中就包括白家的高祖。
哎!好难呐!一边是想要更好的生活条件,一边是想要留给后世子孙的绿水青山……啊……太难了!”白铁英把头发抓成了鸟窝,微卷地头发披散开来,显得她的小脸儿更小了。
穆清秋听到这儿,心中也有无数思绪翻涌着。他原以为白铁英是想要打造一个依托仙鹤村的商贾世家,再供白铁熊考取功名,进退有据,但现在看来白铁英所图更大……
虽然不太明白她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但好像是在说,她想的挣钱的法子是跟什么环境息息相关的,她纠结的地方在于到底是现在让百姓挣更多钱,还是将这份“财产”留给后代子孙……
穆清秋想要安慰一二,但又将话咽了回去。他觉得对于白铁英的性格也了解几分了,每次面对困难的时候,她或许会有沮丧,困惑,但很快又会找到新的出路,重拾信心。因为她好像并不是单纯的想要衣食无忧,而是在一直朝着前方的什么目标前行着……
“诶诶诶!穆大哥,鱼!哇!好多鱼!我成功了!哇哈哈哈哈……”
白铁英叉着腰,仰天大笑的样子,让穆清秋一下子就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笑着,自得的样子好像是找到了金矿……
“喂喂!你掉线儿啦?”白铁英笑了半天没人捧场,回头看到穆清秋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由得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想啥呢?你看,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这样就可以补充缺失掉的那部分粮食啦!”
“哦,果真好多鱼啊!”
“是呀,是呀!刚才我还在犯愁收成少了那么多,要不要……嘿嘿嘿,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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