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做了,对不对?”陆鸣一语道破,反而让安露觉得无所适从。
“……我,我,只是觉得或许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陆鸣在电话那边冷笑了一声,安露一下子心脏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她的心扑通扑通一直在跳,陆鸣就像一个操偶师,而她就像一只精致的木偶,被陆鸣操纵着。不只是行为,连精神都快为他所控了。
“可是我想不出有什么人比你更合适去报复姓季的了。现在季泽年那个老不死的已经彻底在家养老了,只剩下季冰弘这个小的。怎么,你对于他难道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下不去手吗?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当初差一点就成了季冰弘的小‘外婆’。”
安露的脸一下子扭曲得很难看,她停住脚步,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着,耳朵根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冻得还是因为情绪激动,总之,她整个人似乎气的快要说不出话了。
“陆奕然,我承认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也应该适可而止,我都答应为你做这些事了,过去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再提!”
安露对着话筒低低地喊着,眼眶也通红,似乎随时都酝酿着泪水。
陆鸣在电话那边久久地沉默,终于,他再次开口,幽幽地道:
“别这样,别这样,你现在这副样子,陆筱然可在天上能看见呢。”
安露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她全身的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而身边又空无一人,她曾经最能依赖的人现在正在电话那边威胁恐吓着她。
“别说了……别说了,奕然,是我对不起你妹妹……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对不起……”
安露实在是控制不住,眼泪汹涌地从眼眶中奔涌而出,她泣不成声,蹲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向陆鸣道歉,求饶。
“我不应该当初抛弃你,我也不应该说谎……如果不是我为了自己,筱然也不会死……”
安露把头埋进膝盖中间,手指深深地埋在头发里,痛苦地抽泣着,她能感觉到绝望和后悔正在淹没她,渐渐漫过头顶,带走最后一丝空气,无可抑制地压迫着她,折磨着她,几乎快要把她压到窒息。
陆鸣此时此刻正躺在自己家中的沙发里,他的猫很舒服地蜷在他的膝盖上,柔软的白色家居服让他看起来有一点羸弱,还有一点苍白,像一个堕入了人间的天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漠然的气场。
他听到电话那边的安露泣不成声,指尖微不可查地抖了抖,正好剐蹭到小猫的鼻子上,猫咪吸了吸鼻子,连眼睛都没睁开,浅浅地打了个喷嚏,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陆鸣沉默良久,他沙哑着嗓子开口:“你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弃恶从善吗。”
安露蹲在地上,冷不防听到这一句,她敏锐的头脑又开始本能地做出反应,即使她上一秒还沉浸在真实的悲痛里。
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哽咽出最“真实”的语气:
“我相信……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爱无法改变的……总有什么事可以让人为之改变……”
陆鸣闻言,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被从窗子里斜斜照进来的阳光拉出浓重的阴影,扫在他的下眼睑上。精致的轮廓使得他就像从欧洲的油画里走出来的男孩。
“如果你真的从心底里觉得对不起我和筱然,就好好地完成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互不相欠。”
陆鸣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终究不是和季冰弘一样铁石心肠的人,他既不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假面,也不能跳脱出感情之外彻底地听从理智做判断。
他无法彻底地被仇恨支配,就像他永远也摆脱不掉曾经炽热的感情。
即使那感情已然冷却,化成了一滩水,再结成寒冰,浩瀚成无边无际的冰面。
然后……时刻等待着他下坠,将他吞没。